起初的黯淡粗糙樣,變成了如今的溫潤橢圓樣,並隱隱顯出了不易察覺的青光脈絡。
羅沁看著這一塊被係得工整精致的石頭,輕輕說:“傳世之寶,理應物歸原主,王爺不必再讓奴婢代管。”
他牽起她的手,把青石放她掌心:“傳世之寶,隻給認定的傳世之人。”他又輕輕地問:“阿沁,我可以抱一抱你麼?”
羅沁沒有抬頭,眸子漸漸氤氳了。
她一聲不吭地往前踏進一步,握著石頭輕不可及地抱了他一下,隨後鬆開。
“公子……保重。”
思鴻呆在了原地,不歸看不過,走去拖人:“行了,走吧,不然趕不上了。”
思鴻被帶出幾步,忽然猛然轉身跑回去,把羅沁用力地抱住,在她耳邊又輕又快又喜又悲地哽咽:“阿沁,記得幫我保管一輩子。”
他放開她轉向宮外,紅著眼圈說一聲走了,其他人揮手,又笑又哭的。
楚思遠從袖子裏摸出一隻銅箔為羽翼銅片為身的小鷹,按下機關放飛,機關鷹啪嗒啪嗒飛到了思鴻肩上。
“二哥,你自己做隻大的,兄弟我等你回來較量!”
思鴻接過了小鷹,往後揚了揚手。
諸般禮儀結束,宗帝親自送年少的康王出去,威親王率馬在宮外等著。
新日初升,天蒼地黃,長道大光。
宗帝拍了他的肩,道:“鴻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兒子謹記父親教誨。”他拜別,隨後上馬,回望一眼生於斯長於斯的皇宮,低頭看了馬下的不歸,嘴唇快速地喚了口型:我娘。
不歸回以無聲二字:放心。
他便一笑,握著韁繩轉身,馬隊揚起風與塵,仿佛萬事俱備,了無牽掛。
不歸目送他離去,直到看不見了才轉身。
望你歸來之時,仍是少年。
陳涵忙完一天,踩著月色再去了蒹葭坊。剛坐下,一個侍女請他上四樓了。
少將軍楞了一會,手忙腳亂地碰倒了杯盞,結結巴巴:“什、什麼?”
“我們首席想見您。”
他連忙彈起來跟著人走,一路都在局促地搓衣角。到了四樓侍女就告退了,那寬敞得不像話的練舞室裏帷帳紛紛,一個少年正坐在那裏飲酒。
陳涵左看右看,隻看到這麼一個人,隻好上去打招呼:“你好。”
少年生得白淨,抬頭微笑時,一臉的人畜無害:“你好啊。”
陳涵是個武將,直來直往的,不解問道:“他們說天涯姑娘願意見我,請問天涯姑娘在何處呢?”
少年哈哈笑了一下:“你得先說,你找天涯幹什麼呀?”
陳涵結巴:“我、我……”
少年學他重複我我我,逗得他越發窘迫:“小兄弟,你別學我,好男兒不嘲笑他人隱疾。”
少年大笑:“你這人真有意思!”笑罷他站起來:“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天涯這就來。”
陳涵眼睛大亮,緊張地左顧右盼,疑心那浮生驚鴻般的姑娘下一秒就會飛出來。
少年走到他麵前幾步,在練舞台上背過身,一手負背,突然就反腰下彎貼地,折出極柔韌的弧形,還麵不改色地朝陳涵眨了下眼睛。而後他就著這麼個後折姿勢翻回去,很自然地接了個點翻。
少年輕輕鬆鬆地甩完難度,交手麵朝他,眼瞼下壓,笑不露齒,忽然生了幾分渾然天成的妖冶。
“蒹葭坊天涯,見過少將軍。”
陳涵……
陳涵已經石化了。
不歸做完一天事務時月已西垂,羅沁和萍兒都被她趕去睡了,觀語齋剩己一人。
她收好桌上紙墨,熄了燭躺在床上努力睡覺,但仍然沒有半點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