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一發不可收拾地瘦下來。不是很快的那種體重銳減,一天或許隻有一小點,但再少也是瘦。
她明白,這是安琪已經結束了她的遊戲。沈晗已經沒有了,再讓她做小胖妞,大概已經沒有了意義。
她去剪了個男裝頭,跟師傅說:“後麵用剃刀推吧,越短越好。”
雖然已經早就不自認為是什麼美女,剪發並沒有自暴自棄的含義,隻是了斷三千煩惱絲,或許能夠哄一哄自己。
高一的第一天,韓冰月回家吃完飯後再回到學校,看見自己的抽屜裏放著一本嶄新而陌生的筆記本,鮮綠色,很漂亮。
打開扉頁,隻見上麵用清秀的毛筆字寫著:“友誼地久天長友沈晗贈”。
她愕然四顧,教室裏寥寥幾個人,都在埋頭看自己的書,沒有任何人用了然的眼神看著她,告訴她:這是我替他帶給你的。
她便也無從問起,到底是誰把這件東西放在了她的抽屜裏。
她的心神恍惚而苦澀:畢業禮物……不用說,這對應的一定是周華健的那盒新專輯。他是一定要一報還一報的人,她送了他禮物,他就一定要還回來,從此兩不相欠,幹幹淨淨。
韓冰月心裏有一種一腳踩空直墜崖底的絕望。雖然總還是自欺欺人,但是假如自己曾經送給他一份禮物而他尚無回音,就好像還有什麼東西懸而未決,還有細細的藕絲連在倆人之間不能扯斷,還有若隱若現捉摸不定的希望在未來遙遙招手。
然而這個回複這麼快就來了,像是一種一刀兩斷的決絕,什麼也不願意帶走的宣告。
這個筆記本,韓冰月默默地帶回了家,鎖在抽屜裏。
這是她那個上鎖的抽屜裏唯一存在的一件什麼內容也沒有的東西,她將終身不會往上麵寫上一個字,如同她將終身不會對沈晗說那一個愛,這個筆記本,仿佛牽係著兩個心靈的平台,若她一不留神,就會泄露秘密,令他知道,令他不齒,令他更加永遠永遠的、不再願意同她有任何交集。
相比之下,很令韓冰月驚訝的,是韓娜並沒有對沈晗離開H中這件事情表現出太多的難過。
韓娜既不多說,她也無謂主動問起。或許是沈晗這一走,韓娜就不必再有到底要不要開始一段早戀的糾結;又或者因為已經明知道是自己的東西,走到天涯海角也不怕失去。
這不是很符合韓冰月心中想當然的邏輯。假如換成我,我一定比現在還要活不下去吧?可是同一個人傾心相愛的感覺到底是怎樣的,我卻並不了解……難道真的是兩情既是長久時,便不在朝朝暮暮?
而韓冰月,她那麼想他。每到霞光初上的傍晚,一個人走在忽然緘默下來的校園裏時,她就會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小聲但很堅定地說:“你回來吧,好嗎?”
它反複反複地說,不肯停止。
你回來吧,好嗎?
請你回來,繼續刺痛我的心。哪怕不再坐得那麼近,哪怕再也不會同班,哪怕你從此不再理我,就像從來都不曾認識過我這個人一樣,哪怕從今往後,我對於你來說無異於透明,你根本看不見我也不屑於看我……
請你,讓我苟延殘喘,隻要偶爾能夠看見你聽見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你,就什麼都夠了。
初一那年的生日,她對著點燃的蠟燭,閉上眼睛許下的心願是:“安琪,讓我瘦下來。”
初二那年的生日,她想了半天,對自己說:“就是像現在這樣子也不錯吧。”
初三這年的生日,她閉著眼的整個過程,心裏翻來覆去隻有兩個字:“沈晗、沈晗、沈晗、沈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