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冰月立在人來人往接踵摩肩的站台上,悚然心驚。
雪人不再生
韓冰月在學校安頓下來之後不幾日,韓娜就來看她了。她們外國語學院的軍訓開始得最早,持續時間也最短,結束之後開始正式上課,但開學伊始,學業一點也不重,她就興致勃勃地來參觀大名鼎鼎的B大,以及用她的話來說,她最好朋友將要出沒四年的地方。
他鄉遇故知,韓冰月也非常興奮,拿著粗糙的地圖,憑借自己在文科生中罕見的看地圖的本領,領著韓娜在她自己也尚未熟悉、且又比別的學校都更錯綜複雜的B大校園裏兜了一圈。兩個女孩子牽著手,在北方初秋的素淨陽光裏玉容入畫,引來過往的行人頻頻回首,她倆的自我感覺便越發的好。嘰嘰喳喳說了一路,軍訓呀,新生指南呀,新同學和老同學呀,都是怎麼扯都扯不完的話題。
時近中午,她們倆都熱得很了,便找了個樹陰下的長椅並肩坐著。這時B大去軍訓的大二學生都還沒有回來,也因為還沒開始上課,其他年級的人大多尚未返校,所以人不算太多,這樣清清靜靜的所在並不難找。她們看看彼此臉上亮晶晶的汗珠,倒襯得年輕的肌膚珠瑩玉潤、吹彈得破,不免更有美人惜美人的情意。
坐在那兒聊了一會兒之後,韓娜忽然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那樣地,對韓冰月說:“冰月,我想、我想去找沈晗,你說應不應該呢?”
韓冰月很有幾分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看她,似乎很有幾分意想不到。
但很快地,她眼裏的震驚就漸漸轉化為了感動和激賞:“娜娜,去找他吧,有什麼不應該的呢?”
韓娜受到了鼓舞,臉上漸漸放出了動人的光彩:“可是,這樣就算女追男了吧?會不會不好呀?”
韓冰月聽見她孩子氣的擔憂,忍不住笑了:“女追男又怎麼樣?娜娜,有勇氣主動追求真愛的女孩子是最值得男生尊重和珍惜的,而且,你們根本不算誰追誰,隻是這麼多年兩情相悅的等待,早該有個結果,而目前的狀況需要你去主動。”
韓娜對她的這一番話聽得激動起來,卻仍有顧慮纏在心中:“那,你說,他會不會因為自己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這聽起來倒像個真正的問題。韓冰月認真地想了想,對她說:“娜娜,我覺得,沈晗不會是這麼淺薄的人。他隻不過是高考失利,並不是沒有能力,你們兩個人一起努力,他會找回自己應有的位置,你隻要讓他明白這點就好。”
韓娜滿眼崇拜地看著她,顯是已經完全信服了她的話。她把頭靠過來,用小女生特有的夢囈般的語調說:“真好……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說到這裏,她忽然又想起什麼來,扭捏著問韓冰月:“冰月,要不、要不,你陪我去吧?”
韓冰月失笑莫名:“傻孩子,我去算怎麼回事呀?你是去談戀愛的,怎麼能帶電燈泡?勇敢些!要知道你做的這件事情是最容易不過的了,明知道一定會成功,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呀?”
韓娜便不好意思地笑了,滿心喜悅,滿臉光亮。韓冰月看看她,握緊了她的手:“娜娜,有情人終成眷屬,真為你們高興。”
這天夜半時分,韓冰月從迷亂的翻覆中掙紮著醒來,忽覺清輝如雪,冰凍了一室蕭索。
那個夢裏,滿天滿地隻是蒼茫的白雪。宇宙裏仿佛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又或者,她是被整個宇宙狠心拋棄,才會隻找得到自己。
她抱著一把巨大的掃帚,就好像電影裏外國小孩子們堆的雪人身上插著的那種掃帚,她用那把掃帚在雪地上寫下一行大大的字,很大很大,要騰空而起,從雲端俯視才能看清楚寫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