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放進嘴裏,它就永遠還在,蘊著一份無法想象的幸福,一場不會消失的期待。
如今的秋宛瞳,就是捧著這枚糖果,躊躇而膽怯著,不敢去拆。
或許隻要捏牢那張包裝精美的糖紙,就能永遠保護好它,不會過去,不會消失。
如果拚著一生都不能得到不能發生,這樣的代價,能不能換回一個永遠不會過去、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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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鍾聲敲響下午三點的時候,大門緩緩敞開,白紗白裙的秋宛瞳站在那裏,團著一身霧蒙蒙的暉芒,仿佛冒失的天使,為了凡間的他匆匆逃離家園時,手忙腳亂之中撞豁了天堂的一角,流瀉的追光從此步步相隨。
神壇前回身守候的凜雋銘,她貪婪地太想看清他,用看一眼便少一眼的心情,絕望地想要立即看清他!卻因為努力太過而使岔了勁,眼珠子委屈得酸了,周身的霧芒倒灌回來,他頓時幻作水中清影,輕輕一搖就要碎開,慌得她趕緊用力定神,恨不能從心裏長出一雙手來,將他完完整整掬在掌心。
整個教堂大廳裏,所有人都為了容色照人的新娘發出齊齊一記抽氣的聲音,而就是這一下抽氣,仿佛抽盡了萬籟之聲。
片刻的寂靜之後,恢宏的婚禮進行曲大夢初醒般猶疑地吟哦著高高揚起,那種萬籟俱寂的感覺未及消失,樂音便宛若自天國飄降而來。
秋宛瞳覺得自己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就被一股龐大的感動輕輕脹滿,整個人便微微飄了起來,如同踩在粼粼波動的水麵上,不由自主就被帶著往前走去,一步一步,眼裏那束唯一的影子,越來越濃烈,越來越真實,越來越端重。
她在心裏悄悄舒了一口氣,覺得仿佛終於撐過了一場較量,被一個將她輕笑著撥弄於股掌之上的幻夢輕輕放回地麵。
在她將要同凜雋銘平齊的時候,他跨上一步,伸手相執,濃濃釅釅兩道粘稠的目光,斬不斷化不開地,將她牽到身邊。
當牧師問她“秋宛瞳小姐,你願意嫁給凜雋銘先生為妻嗎”的時候,她忽然想起曾經看過一位女作家的自傳,在婚禮之上,對這個問題,她一緊張就答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好”。
她清清楚楚記得傳記裏的那一章,女作家是當作喜劇來寫的,字字句句都透出重重的滑稽來。而在她讀它的那個十五歲的夏天,她也的確為之捧腹,同時暗暗告誡自己,切切謹記,將來在這一點上,萬萬不可出錯!
可是,其實,到底有什麼可笑的呢?
秋宛瞳,你願意嫁給凜雋銘為妻嗎?
我願意——多麼平常的回答。輕飄飄一個願意,好像隻是剛剛突破底線,勉強可以接受而已。
秋宛瞳抬起濃睫,先是看了凜雋銘一眼,再轉向牧師——而這輕輕一個抬眼,讓凜雋銘頓覺一片天使翅膀上的白色羽毛,淺淺地拂過心湖,而水底頓時便大-波軒然,驚濤駭浪,大片大片的水花激揚而起,如同禮花綻放,幸福漫空席卷,傾潑直下!
“當然。”秋宛瞳用最輕柔的語調,卻是最固執的堅定,從粉玫色的唇間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
我願意,比願意更願意。我不僅願意,而且好;不僅好,而且當然,當然!
年邁的牧師臉上動容,像是被突然蔓生的感動枝繁葉茂藤脈纏繞地扼住了喉嚨。他噎了一下,才轉向凜雋銘:“凜雋銘先生,你願意娶秋宛瞳小姐為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