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梁言講明身份,問及菀太妃之死時,那女子仿若被雷劈一般,怔然望著梁言,久久不能言。
穆菱見她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扶了她的手,令她安坐。
孟嫣手捧溫水,好半晌才說起當年事。
菀太妃自梁言的母妃身死後,似有所感,覺得自己也活不了太久。有一陣子,急匆匆宣召家人入宮,說想見一見。
孟嫣就在其中。
後來,菀太妃果真死了,太後娘娘還宣召過太妃的家人入宮覲見,還與孟嫣說了好些話。
“太後娘娘高高在上,我一鄉野村婦,粗陋不堪,能說什麼,無非是養雞養鴨……”孟嫣怔怔看著地上的磚石,如是道。
聽了她的話,梁言合眸。
穆菱蹙眉,問道:“孟姑娘,不知菀太妃有沒有交代過您什麼話,亦或是轉交給您什麼物件?”
孟嫣良久方道:“那時,我不懂,後來太後娘娘幾番宣召我們入宮去,她自己會問,宮人們也會問。等我出嫁,卻也懂了……”
她轉頭,看向梁言,目光不再渾濁迷惘,“姑姑說,她昔年最愛貴妃娘娘宮中的枇杷樹,說那是先帝喜愛貴妃娘娘,親手為娘娘所植。”
梁言驀地起身,目光灼然看向她。
孟嫣淺淺淡淡一笑,燭光裏,似乎完成了某種使命般,起身告退離去。
穆菱看看遠去的身影,又看看梁言,狐疑道:“孟姑娘為何說起一棵樹,是有什麼典故不成?”
梁言目光澄亮,走至穆菱身前,輕輕將她攏在懷中,有些用力。
穆菱不解,卻也不曾掙紮—因為,有濕熱的液體,沿著她的脖頸悄悄滑落。
當夜,便有暗衛從枇杷樹下挖出了一隻陶罐,將其帶回梁言府上。
陶罐中無金銀珠寶,無詔書無密令,隻有梁言的母妃所留的一封信——
先帝曾說,不會給皇後孩子,因為何家擁兵自重,把持朝堂,陷害忠良。
皇後在前朝有父兄,又入主鳳宮,陛下不好逼得太急,有許多年,先帝待皇後尤為冷漠,一直沒有嫡子降生。
隻是,有次皇後將陛下灌醉,隻那一次,竟有了,實在蹊蹺。
穆菱撿著跳著看那封信,梁言並未瞞她。
貴太妃信上言明,若先帝早去,她也是必死無疑,讓梁言退隱江湖,不要再涉黨爭,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娶自己喜歡的女子為妻……這才是對她最好的安慰,是一個兒子對母親最好的孝順。
信似乎不是一蹴而就,斷斷續續,有的部分淩亂,有的部分潦草。
貴太妃寫道:皇後有些行醫手段,太醫院也有她的人,陛下怕是時日無多,我卻不可逃,願意守著他,吾兒領兵離去,艱險亦或無功而返,可總歸是好事,我與皇後無爭,隻希望她能繞你一命……
吾兒,母妃即將魂歸地府,莫要傷心,總歸是要與你父皇相遇奈何橋上,來世再做夫妻的。
吾兒不必幽惶,母妃很開心,再不必為陛下所累,與人爭鬥算計……
那信尾,竟有幾點昏暗血跡,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