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珍惜地望著手心那些飾物,躊躇片刻,還是命紅柳好好收起來。哪怕日後沒有再佩戴的機會,她也想好好珍藏起來,當做一點可供留戀的回憶。

皇帝此刻恐怕已經睡下了,打擾龍體休養,恐怕又是一層罪名。可林若秋仍是自顧自的上前,正在廊下打盹的魏安聽到響動,忙一骨碌爬起,十分激動的道:“淑妃娘娘您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可真稀罕。”

林若秋含笑道:“陛下可曾歇著?”

楚鎮還未就寢。

林若秋進去時,書齋裏仍亮著燈。那人抻了個懶腰,頭也不回的道:“這麼晚還過來,莫非怕朕長夜寂寞,特意毛遂自薦?”

聽了這樣調笑的言語,往常林若秋定得啐他兩口,此刻卻隻顯出些微微留戀的神情:誰知道以後她能否聽到這些話?也許那人連話都不再跟她說了。

當然也是她自找的。

楚鎮見無反應,不禁扭過頭來,見她神情恍惚,遂道:“你怎麼……”

林若秋筆直地跪倒在地,努力忍住那股冰涼異樣的觸♪感,這書齋臨湖,濕氣自然不是好受的。何況以她跟皇帝的親密,楚鎮甚少要她下跪施禮。

因此才會不那麼習慣。

楚鎮這時才注意到她光禿禿的發鬢,正要開口詢問,林若秋已平靜說道:“皇後方才已經離去,是臣妾親自送走了她。”

有一刹那,皇帝幾乎以為她膽大包天到做出弑後的逆行,正想這玩笑話未免太過分了些,及至聽明白這層意思,他臉上的笑容便漸漸消失。

林若秋不敢直視他,隻微垂著頭,有條不紊地將自己所知娓娓道來。來書齋以前她已打好腹稿,要編好一套謊話是極容易的,她自己不敢說自己未卜先知,而是偶然間探聽到宋皇後與那李家二郎的過往,這才鬼迷心竅,想讓那兩人見上一麵——當然,誰都知道,宋皇後不可能再回來。

她本意並不為講一個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可是仍免不了往纏綿悱惻的路子上引。她本人其實沒多少觸動,宋皇後的舊情圓不圓滿,與她又有什麼相幹?隻是——她仍想放縱一回。不為了幫助宋氏這對有情人,隻為證明她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物。

一直以來,楚鎮對她極盡優容體貼,給予她最大的寵愛,可那終究是寵還是愛?而林若秋也是竭盡所能的回應乃至逢迎這份感情,縱使偶有驕縱賭氣之時,可那也是在規則許可的範圍內,並未越雷池半步。她本可以過得很好,甚至這般過完一生,而無失寵之虞。可人的貪心總是沒有足厭的,於溫飽之餘,她免不了探究這樣一個問題:楚鎮真的愛她麼?還是像對待一隻小貓小狗那樣,因為討喜,才每日抱在懷裏賞玩?

她太知道兩人身份的懸殊了,無數前人的例子都證明了,對誰都可以付出真心,唯獨皇帝不行。楚鎮會是個例外麼?在遇見她之前,楚鎮根本不能人道,遑論濫情,林若秋理所應當認為這是個不一樣的男人,可她也沒打算真愛他,是楚鎮在點滴相處之間將她勾了進去,現在她已完全深陷其中,不能抽身了。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為了求一個結果,她終究難免犯蠢。

現在就等楚鎮來證明這個結果。

林若秋仍舊低垂著頭,努力壓抑住聲音裏的一絲惶惑,“臣妾有罪,還望陛下降罪,臣妾願意領罰。”

從楚鎮的視線望下去,隻能看見她黑鬒鬒的發頂,綿密的,柔順的,誰能想象這把青絲的主人會那般倔強。

他忽的輕歎一聲,抬手攙扶她的胳膊,“起來吧,地上涼,別久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