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初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什麼也不懂,隻有在一旁聽的份。

記得那次很不湊巧,他們沒能在村裏找到一輛毛驢車,因為那天正好逢集,村民們都趕集去了,村裏隻剩下些走不動的老弱病殘,自然也沒什麼驢車的影子。

於是,在那裏吃了點簡單的飯菜並稍事修整之後,司機就幫她扛上行李,她則背了自己的包,兩個人隻能一路爬坡走路而去。

那段旅程如今回想起來還覺得頭皮發麻。

從未走過這樣艱難的路,細而陡的羊腸小道沿著黃土坡高高低低地上下起伏,估計是被放羊的人踩出來的,忽窄忽寬,崎嶇不平,難走不說,有些地方甚至還很危險,中途一段路的邊緣距離山穀隻有短短的幾米之隔,下麵就是萬丈深淵,倘若不留神跌落下去,定是蹤影全無。

她根本不敢往下看,素來有恐高症,這時單是站在這裏便覺頭暈目眩,滿身冒起了冷汗。不過心裏再害怕她也不敢吭聲,是自己堅持要來的,這時候再退縮豈不讓人笑話?

笑初整好背上的包,又係緊了鞋帶,跟在司機的後麵,一步步向前走,司機在前麵帶著路,不時地囑咐她要留心腳下,她什麼也不想,隻顧跟他著往前走。

大約走了三四個小時之後,遠遠瞧著太陽開始一點點向西麵直墜下去,才終於看到了前方的那個村莊。

村子並不是很大,座落在一塊相對開闊起來的空地之上,腳下便是咆哮著向前奔騰的黃河水,在此處拐了一個大彎,又重新向前流去,景色十分壯闊。

幾十孔土窯洞沿著山溝依次排列,門上都掛了色彩繽紛的拚布棉簾,正是晚飯時分,每家窯洞上麵都冒出一縷嫋嫋的炊煙,不遠處有狗吠聲隱隱傳來。雖然眼前還是漫天的黃土高原,舉目蒼涼,但這門簾和炊煙卻也於蒼涼之中透出一股子田園小景的溫馨來。

笑初這時已經累到快要虛脫,乍見此情此景,知道目的地已到,渾身的緊張情緒頓時都放鬆下來,人幾乎癱在了地上,被司機攙扶著才有力氣走進窯洞。

歇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司機即返回縣城,笑初一個人留在村裏。這裏的條件實在太差,除了她以外,沒有人願意來。

一周之後,初來此地的驚歎和種種的不可思議已經逐漸淡去,笑初對遍地的黃土,走不盡的蜿蜒山路,夜晚的油燈和每日飯桌上一成不變的酸菜苞穀地也都逐漸適應起來。

村裏的小學簡陋到無法將其稱之為學校,隻是一孔廢棄的土窯洞,裏麵排了幾張破舊不堪的桌子和歪歪扭扭的小凳子,牆壁上有一處刷了層黑漆,估計就是黑板,此外什麼教學設施都沒有,甚至也沒有正規的教師。據說村裏有一個從縣城附近嫁過來的婆姨,那裏生活條件好,因而她曾在娘家上過幾年學,便充任了老師,教一些簡單的課程。

然而村民們對前來支教的笑初熱情到極致,每天都有一碗碗紅棗花生被陸續送來,堆滿了她住的那孔窯洞的土炕。由於地勢和氣候的原因,這裏嚴重缺水,日常飲用隻能靠一點點珍貴的窖藏水,洗漱更是能省則省。但純樸的鄉親們怕她不能適應,爭著送來一桶桶清水,放在窯前,留她洗漱和飲用。

這一切,不能不令笑初感動。①思①兔①網①

她還記得剛開始上課的第一天,走進教室,黑紅臉頰的孩子們坐在小板凳上,一個個目光熱切地望著她,像是在望著救世主一般。她的心裏頓時一暖,眼淚幾乎要滴落下來。

她以前從來不知,世上還有生存條件如此惡劣的地方,沒有自來水,沒有電,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外出也基本全靠步行,仿佛與世隔絕,但又絕非陶氏筆下那個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世外桃源。她也沒有想到,居住在這裏的人們,竟然還如此堅強樂觀?即使是放羊的漢子,走在路上也要不時地吼上一曲信天遊,似乎竟沒什麼可以發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