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薑像過去幾個月一樣,將湯藥從醫官手中接過來,轉身打算伺候劉弗陵吃藥。劉弗陵昏迷時間日長,大不多數湯藥都要靠幾人合力給他灌下去。
結果,一轉身卻發現劉弗陵緩緩睜開眼睛,醒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劉弗陵開口問道,聲音虛軟無力。
“陛下!現在是戌時三刻了。”廉薑見他此刻神智清明,甚至還能開口說話,不由得又驚又喜。
幾天來,劉弗陵雖然偶有清醒,但是大部分時候昏昏沉沉,欲振乏力,委實讓人擔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來人,快去請皇後。”廉薑慌忙轉身吩咐道。
“等一下。”劉弗陵試著撐起身子,廉薑連忙上前扶他起來,並俯身傾聽他的吩咐。
“朕想先見大將軍。去請他來。”劉弗陵在廉薑耳邊說道。
“是。奴婢這就讓人去請。”廉薑抬頭對旁邊的宦官高聲道,“快去承明殿請大將軍。”
不一會兒,霍光匆匆而至,劉弗陵注意到他的衣冠略有不整,微微喘氣,顯是疾步趕來。
“除了廉薑,都下去吧。”劉弗陵方才在廉薑的幫助下,喝了點湯藥,精神比初醒時好了許多,說話也比方才有力氣了。
霍光看著劉弗陵瘦骨嶙峋的樣子,兩眼立刻紅了。
“老臣無能。陛下,受苦了。”
“大將軍辛苦了。”劉弗陵搖了搖頭,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朕雖為天子,也不得例外。所以,大將軍不必自責。”
霍光聽劉弗陵話中竟隱有認命之意,心中焦急,正欲說幾句話寬慰,卻被劉弗陵揮手阻止了。
“如果可以,朕也希望自己能像父皇那樣身體康健,與大將軍攜手做一番大事業。”劉弗陵臉上的笑容帶著些悵然,說道,“朕怕是不成了。雖然還有很多的事情想做,可惜……”
“所以,有些事朕得提早和大將軍交待一二。”劉弗陵直視著霍光,說道,“朕對朝政並無憂慮,隻是有兩個掛心之人。第一就是大將軍你。”劉弗陵忽然開始劇烈咳嗽,廉薑忙拿盆去接,但見他吐出了一口血痰。廉薑臉色一變,正欲開口喚禦醫。
“別喊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劉弗陵反倒阻攔了廉薑,說道,“這些淤血吐幹淨了也就好了。不值得大驚小怪。”說罷,他轉過頭,對霍光說道,“父皇和母後相繼去世後,朕實把大將軍當作了唯一的長輩來對待。父皇賜了大將軍《周公負武成王圖》,希望你我君臣,善始善終。而朕更希望大將軍身後評價能如周公一般。”
“陛下信臣,愛臣之意,臣銘記於心。”霍光嘴唇微顫,躬身行禮。
“大將軍,權臣不易做。”劉弗陵淡淡一笑,說道,“劉弗陵是皇帝,可皇帝不都是劉弗陵。你若能牢記此句,我也就不必掛心了。好自為之吧。”
劉弗陵這話已是誅心,但霍光聽後卻是感動非常。他從前朝的小心謹慎到如今的獨攬大權,這不能不說是和皇帝的親近縱容有極大的關係。聰明如他,謹慎如他,自然知道自己現在處在怎樣一個危險的位置上。隻是,他總念著兩代帝王的信任,想著為這個年輕的皇帝多做點事情,為他將來把道路鋪得更平整些。總想著,集怨恨於己身,讓皇帝去施恩義,收人心。
誰料到,如今劉弗陵竟然要先他而去,一時間,他心中的酸楚不可言喻。
“陛下,莫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