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早知道王蘅君安然無恙,然而這些年來畢竟音信不通,而今看到她親手所寫的信,才算是真正放心了。過往兩人相處時的畫麵不禁在腦海中一幕幕飄過。

最初,她被請到霍家教授禮儀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年紀最小的孩子聰慧異常。所以在入宮後,才會忽然起了認真收徒的心思。而阿蘅也果然不負所望,像一塊海綿把她所教的東西盡數吸收,是她見過最聰慧也最有毅力的孩子,基本上所有的東西隻要她說過一遍後,她就會記住並努力完成。

這幾年來,當她輾轉反側的時候,總有一雙小手貼心地為她揉肩搓背,當她白晝身心疲憊的時候,總有一杯清茶送來溫暖的嗬護。或許人老了,真的會比從前更怕寂寞,這個孩子漸漸成了她在未央宮淒清的生活中的一種慰藉。

如今,這個情同母女的徒兒寫信向她求救,懇求她出手救助眼前的這對小夫妻。這是她結識自己之後的第一個請求。

餘生抬頭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皇帝與他的原配妻子許氏,見兩個人的手正緊緊地握在一起。餘生見劉病已年少的臉上滿是緊張,不禁回憶起自己多年前自己見到過的那位帝王。如果那位是已經長成的雄鷹的話,眼前的這位還隻是雛鳥而已。不過,即使是雛鳥也已經懂得護巢了。

劉病已見餘長禦看向自己,忙說道:“封後一事如今已成死結,若此事不解決,隻怕朝中諸臣工都無心他事。大將軍那邊非長禦不能勸解,還請長禦助朕一臂之力。”

“大將軍的確是個認死理的倔脾氣。不過,如果陛下有心要化解這個僵局,也可以先由您先退讓一步,不是嗎?”餘生淡淡地問道,平靜的麵容,平靜的音調,讓人看不出半點喜怒哀樂。

“這關乎朕的家人,所以朕不能讓。”劉病已緩緩搖了搖頭,說道,“餘事皆可商量,唯獨此事不行。”

“即使許婕妤不是皇後,她依然是您的家人。”餘生淡然地說道,“如果陛下肯配合,謹慎地挑選出一個好皇後,許夫人也可以安全無虞。”

“或許長禦說得對。”劉病已咬了咬唇,說道,“可是,與朕拜過天地,讓朕向祖宗神明許下過承諾的妻子,隻有平君一個人而已。是她陪朕走過了很多困頓的日子,給了朕家的溫暖與幸福。不管別人怎麼說,對朕來說,她是最好的妻子。朕不願為了旁人的歧視與議論,去剝奪本該屬於她的地位。”

他母雞護犢般的倔強讓餘生笑了笑,她轉過頭去問許平君:“許婕妤,做一個掌理後宮,母儀天下的皇後並不容易。您很可能因此成為眾矢之的,從此告別過去的平靜生活。你確定這些會是你想要的嗎?”

許平君微微頷首,“入宮確非平君所願。不過,為了他和奭兒,我想我可以學著去當一個皇後。無論如何,隻要我們還在一起,我想其他的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

望著劉許二人緊緊相扣的手指,餘生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請陛下下一道詔書。”

……

承明殿

邴吉拿著手中這道由皇帝親筆寫就的詔書,眉頭微皺。這短短幾個字意思倒是很明確,隻是說陛下想張榜尋找一把末微時節用過的故劍。隻是,陛下微時故劍在何處,自然隻有他自己知曉,即便是丟了,沒了,張榜後來送劍的隻怕也是阿諛奉承者多,真心送劍者少。如此,隻怕勞民傷財,平白令國家多事?

方才自己一拿到就勸他莫做這荒唐事。可是,陛下卻堅持讓他把這道詔書給承明殿的大將軍送去,對自己的勸說卻充耳不聞。邴吉越想越覺得躊躇,深怕這道詔書會令皇帝與大將軍之間的矛盾更深,直欲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