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吉,你手上的是什麼?取來我看。”可惜,霍光已經處理完奏章,邴吉一個大活人站在不遠處馬上引起了他的注意。
邴吉無奈,隻得把手中的詔書奉上,並道:“這是陛下令臣送來的詔書。”
霍光展開詔書查看,但見他眉頭微皺,隨即臉色一變。
邴吉暗道,果然大將軍也不喜這荒唐的詔令。隻怕,陛下又要如先前被廢的那海昏侯一般被訓斥了。
出乎意料的是,霍光張了張嘴,竟沒有說什麼,反而隻是按下詔書,頗有些惆悵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陛下,現在何處?”
“在宣室殿中看書呢。”邴吉忙回稟道,希望皇帝勤奮好學的姿態能給霍光一些好印象。
“是嘛。”霍光複又拿起詔書,再看了一番,才對邴吉說道,“你先下去吧。若陛下問起,就說我知道了。”
“是。”邴吉見霍光並未有不悅之意,心中不禁為劉病已高興。
邴吉去後,霍光也隨即出了承明殿,直奔掖庭而去。他必須要見一個人。
陽光明媚,風吹影動,搖曳的綠葉被寶劍上反射出的一抹光亮照耀得更加碧綠。霍光站在樹蔭下,靜靜看著眼前的這一場劍舞。待對方收劍之後,他才緩步走到她身邊。
餘長禦收起寶劍,走到旁邊的石凳上坐下,又拿茶壺給自己與霍光各倒了杯茶。“喝茶。”
霍光取過杯子,端在手上卻不動,“緋櫻,立後是國家大事。許氏出身低賤,不足以匹配皇帝。我雖然敬你,重你,但是這件事情真的不能胡來。”
“到底是誰在胡來,還不一定吧?”餘長禦輕輕一笑,說道,“我倒是覺得在這件事情上,子孟你執拗得太過奇怪了。尤其是出身低賤,不足以匹配這樣的話,真不該出自你之口。子孟,別忘了,無論是你,還是我,還是去病,我們的出身都稱不上高貴。當年衛家人以此為由,嫌棄我的時候,你可是站在我這邊,幫我辯護的。怎麼現在你也開始說這樣的話了?”
“那不一樣。你和許氏怎麼能一樣呢。”霍光連連搖頭。
“的確不一樣。許氏好歹是小吏之女,我們卻隻是奴婢出身,論及出身低賤,自然是我更低些。”
“緋櫻又何須拿話激我?你曾隨兄長遠征萬裏,又於兵危戰險之際力挽狂瀾,救他性命。你們生死與共的情誼,自是與旁人不同。在長安城安享富貴的衛家人不懂,所以才會反對兄長與你成親。”
“許婕妤與皇帝陛下相識於微時,亦是陪他同甘共苦,這一點與我和去病無異。子孟為何又偏要對她另眼相看?”
“陛下既然已經登基,該學的是王霸之道,卻不該老惦念著封賞這個,酬謝那個。無論這封賞是陛下自己的意思,還是許婕妤的慫恿,都足見她會給陛下施加不好的影響。”霍光此時才說了真話,與其說他不喜歡許平君,不如說他不喜歡的是以許平君為代表劉病已的過去,“更何況,許廣漢資質平庸,張賀優柔寡斷,都是朝堂上的敗軍之將。陛下對這等人念念不忘,能有什麼好的。”
“那子孟覺得陛下拋妻別娶,做一個一旦富貴,拋棄糟糠的無恥之徒,就是明君所為嗎?這就是你希望輔佐的另一個聖君嗎?”餘長禦立刻針鋒相對地質疑道,“子孟是一葉障目了。你既然看得出陛下品性優良,有明君之範。就應該知道他顧念舊情,決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你越是阻攔,隻會令你們之間越不愉快。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這些旁事上,反而置朝政於不顧,這是你想要的嗎?子孟不妨看看,這些日子以來,朝廷裏有幾個大臣不困於封後之議,又有幾個人還在實實在在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