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君身子稍一恢複,便拉著王蘅君的手,說道:“幸而還有阿蘅這個神醫在。本來,我連托孤的事情都想好了。”

“呸。什麼托孤不托孤的。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嗎?”看著許平君紅潤的臉色,王蘅君難得有興致和她說笑。

“前幾日,我昏昏不醒的時候,真覺得自己撐不住了。當時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許平君認真地看著王蘅君,輕聲說道。

王蘅君困惑地望著許平君。

“那就是,幸好阿蘅你還沒出嫁。我若去了,至少你還可以入宮伴駕。”

“什麼?”王蘅君驚訝得差點從位置上跳起來。入宮伴駕?這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而且,她自認沒有當小三的興趣,一直以來也很規矩,與劉病已更是保持著純潔的友誼,為什麼許平君會想到那方麵去?

“病已雖然是好的,可他終究是皇帝,定然是要立新皇後的。若新皇後容不下奭兒與雪兒兩個孩子,他們在這深宮之中隻怕有吃不盡的苦頭。我家是從昌邑國搬來的外來戶,加上爹爹的事情,我結交的朋友極少,能信任的也唯有你和病已兩人。我思前想後,便覺得我若真的去了,這兩個孩子也隻能交托給你了。”她越說聲音越是淒楚,當真是惶然無助,“還有病已。其實,我也是入了宮才發現,他居然有著這麼頑固的潔癖。”

“潔癖?”

“他對於這宮裏的人根本就不信任。所有那些朝臣們硬塞進來的後宮佳麗,他之所以一個都看不上眼,是因為他覺得服侍的宮女也好,後宮美人也好,想觸碰,想接近的人都是皇帝劉詢,而不是劉病已。做了皇帝,改了名字,然後連生活中都沒有人再在乎那個混跡市井的劉病已,讓過去十七年的自己生生被抹殺掉。他說,他不樂意。所以,我知道,如果我去了,無論後宮再來多少美人,病已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全心信任和交流的人了。”

許平君說完這番話,倒是輪到王蘅君沉默了。她仔細一想,劉病已好像真的是這樣的人。也許是從很小的時候,就經曆了大起大落,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些外在的富貴榮華的虛無,比任何人都更在意自己這個人本身能吸引到多少人。衛氏遺孤的經曆終究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他頑固地拒絕著富貴後接觸的人,相信著微末時相識的人。

所以,縱使霍光教導了他很多,也為他的親政做了很多,但是他們之間永遠不會產生類似昭帝和霍光之間的那種情感。因為劉病已的心裏有一堵厚厚牆,而霍光已經錯過了破牆而入的時機。

"……蘅,阿蘅。"許平君在王蘅君跟前揮了揮手,“怎麼走神了?”

“啊。沒什麼。”王蘅君微微一笑,握著許平君的手,說道,“我看你就是生病的時候想太多了。放心吧。你會平平安安看到奭兒長大成人的。”

“嗬嗬。阿蘅,我看明日就把你的事和杜太仆說了吧。他一直知道,我和病已給他選了位續弦夫人,卻不知道是你。這幾個月怕也是望穿秋水了。”

王蘅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先前她雖然答應了嫁給杜延年,可是因為擔心許平君強行要求把一應婚嫁禮儀拖到許平君生產後。這一拖就是好幾個月,她在未央宮裏來來往往有時候難免碰到杜延年。考慮到臉皮問題,便央求著劉病已和許平君暫且瞞下她的身份。

“你嫁了之後,最好生個女兒。”許平君樂嗬嗬地說道,“我便叫奭兒娶回來給我當媳婦。我們姐妹一場,若能成親家,那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