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樵說:“我跟你說說我是怎麼想的吧。首先,你有心理問題,但凡心理問題總得有個起因,從你的身世背景和去年跟你那個爹打的一架來看,這個心理問題多少應該跟他有關係,對吧?”

丁子木苦笑一下,點點頭。

“今年以來那個人沒再出現過,可是最近你心神恍惚,而且電話特別多。”

丁子木搖搖頭:“電話不是他打的。”

“我知道。”袁樵說,“電話是一個姓劉的警察打的,對嗎?跟你那個爹有關係?”

丁子木:“你怎麼知道的?”

“我又不笨!”袁樵翻個白眼,“有一天你的手機放在休息室,電話鈴響了半天也沒人接,我替你接了一下。你的社會關係簡單得令人發指,能跟警察扯上關係的,也就隻有一個爹了。說吧,怎麼回事?”

丁子木看著自己的手半晌,心裏忽然就忍不住了,他把雙手舉起來放在眼前,一字一頓地問:“袁大哥,如果有一天,我這雙手殺了一個人,會怎麼樣?”

袁樵心裏一沉,他覺得丁子木說這話是認真的,眼前的這個丁子木和他那天從監控器上看到的,那個一拳一拳砸向別人臉部的丁子木重合在一起,嚴絲合縫。

他真的想殺死那個人!

袁樵沉默了兩秒後很嚴肅地說:“丁子木,你要想好了,就算你再恨一個人,也不能這個時候殺人啊。這大夏天的,咱們去哪兒拋屍?屍體可容易腐爛呢。要不,冬天吧?”

丁子木楞了一下,把手垂了下來:“袁大哥,你……”

袁樵哈哈一笑:“木木,恨一個人,想讓他活不痛快的辦法很多,殺了他是最仁慈的。要是我,就讓他活著,每天都看著我吃香的喝辣的,而他自己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像一隻老鼠一樣活著。”

丁子木:“我還能怎麼做?”

袁樵看他一眼:“想知道?那就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丁子木抬起頭,透過頭頂層層疊疊的綠葉看著天空,陽光細碎且刺眼,他覺得眼眶生疼但是無論如何也哭不出來。他閉上眼睛,壓在心底的話忽然就湧了上來:“我恨他,這輩子我最恨的就是他,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爸爸,但是我不想承認他是我爸爸。”

“嗯。”袁樵哼一聲,“我懂,因為我想也不承認我的爸爸。”

丁子木詫異地看一眼袁樵,袁樵說:“你繼續,我的故事你要有興趣過兩天我告訴你。”

丁子木說:“我爸爸……也就是丁奎強,現在在蹲大牢,但是再有一個月他就能放出來了。我跟楊老師說,我想讓他死在大牢裏,在裏麵關一輩子。但其實……”

“其實什麼?”袁樵問。

丁子木微微眯眯眼,定定地看著袁樵:“其實我想親手殺死他!”

袁樵沒說話,隻是微微笑一下:“便宜他了。”

丁子木說:“這些話我不敢跟楊老師說,我怕他擔心,他每天都為我提心吊膽,那天我就隨口說了一句《二十四個比利》就把他緊張壞了,但是袁大哥,我真的想親手殺死他,至少讓我親手把他送進大牢裏關一輩子。可是……”丁子木哽咽一聲,“這些我不能說,我一直一直壓著。我對自己說,丁子木你是個好人,你不能走上丁奎強那條路,你跟他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我還跟自己說,沒關係,那些事兒都過去了,噩夢已經醒了,以後你隻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至於那個人,永遠不要讓他來幹擾你的生活就好……我一直一直勸自己,我對自己說要學會麵對現實,如果最後他真的逍遙法外,我也隻能安慰自己一句‘盡人事聽天命’……可是袁大哥,我不想聽天命,我不甘心,他對我做了那麼多,我為什麼就隻能‘聽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