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君,那君上首先得有其他的孩子,還不能是王後所出。
這就迫切需要君上充實後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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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暮春初夏時節,歲行雲經過半年的休養,已大致恢復生龍活虎狀,自有許多事做。
她不太適應朝堂上鬥心眼、打機鋒的陣仗,因此不到必要時不會與李恪昭一同臨朝,隻每日下午與他在中宮書房內批閱奏章。
歲行雲並不擅長關乎民生國事的大政,便與李恪昭講好分工,隻處理各國時局戰報、團山屯軍、城郊十萬衛戍、城中衛等相關事宜。
再順便幫李恪昭批複寫空洞無聊的請安問好、吹捧溢美。
若不留神拿到政務國策相關的奏報,她通常任意看兩眼就放回去,留給李恪昭去煩心。
這日下午,她與李恪昭並坐在寬大王座上,各自專注垂眸;而禿小子李明明正在旁側的小搖籃裡呼呼大睡。
他倆在中宮書房批閱奏章時,慣例不留人在內伺候,需要什麼時才扯動懸絲鈴喚人進來。
此刻書房內就隻這一家三口,和煦春陽如柔軟半透的薄金緞,越過雕花窗櫺鋪了一室。
小嬰孩貓兒似的細聲呼嚕並不吵人,反而平添寧馨溫情。
未幾,歲行雲手上稍頓,餘光緩緩瞥向身側的李恪昭。
他眼簾半垂,正神色嚴峻地執筆揮毫批復著奏報,對歲行雲悄悄投來的眼神似無所覺。
歲行雲抿了抿唇,將手中那冊才展開看了一眼的奏報簡牘又卷好,狀似隨意地放到他左前那摞待批閱的簡牘最上。
這奏章遞上來已有些日子了,近來歲行雲已在無意間拿到過好幾回。
內容既非請安問好,也無關軍政,甚至不是朝務,而是國士葉尹“奏請君上按祖製立東、西二宮王妃”。
在決定留下來與李恪昭攜手此生時,歲行雲就很明白這種事早晚會發生。就算葉尹不提,別的人也會提的。
葉尹在這封奏報中鄭重指出,“王嗣昌盛關乎國祚綿延,是為君者之責,並非隻君王家事。王後執半印操勞軍務革新,誕育大公子後亦需將養珍重,故群臣皆有所議,擬請君上及早充實後宮,以分擔王後辛勞”。
國士葉尹年近六旬,是先王時期的國之智囊,德高望重、博學忠誠,如今亦受李恪昭倚重,正擔著革新舉國教化、優選治世良材的大任。
而且,他還是葉冉的曾祖輩,上陽葉氏現任家主。
無論於公於私、在朝在野,葉尹說話的分量都不容小覷。
況且他做為受李恪昭重用的老臣,著眼於君王子嗣綿延之事也算職責所在,無可厚非。
這奏章歲行雲拿著燙手,想說點什麼吧,又覺說什麼都燙嘴,於是一次次佯裝不知地又放回原處。
按說歲行雲身為執掌半枚國璽的王後,這封奏報若是位尋常官員或卿大夫所呈,她直接駁回也就完事。
可對葉尹這樣的老臣,駁回其奏請、諫議往往需三四再慎,連李恪昭都得盡量斟酌,耐著性子與之周旋。她急起來說話衝,著實拿捏不好尺度,若鬧太僵讓老人家下不來台,說不得就小事變大事。
所以她還是暗暗決定不攬這燙手山芋,讓李恪昭自己去愁才是上策。
可李恪昭每次都能準確避過這冊,至今尚未拿起來看過。
所謂再一再二不可再三,這麼多次下來,歲行雲怎麼著也能咂摸出點“陰謀”的味道來了。
她倒不曾疑心“李恪昭有意採納葉尹的立妃諫言”,否則他直接在朝堂上將此事交由眾議後當場定奪即可,根本不必將這奏章帶回中宮書房來當她麵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