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頭草倒戈,稍有不慎便會引發朝局動盪。

在實力尚不足以對下形成全麵壓製時,如何妥帖應對群臣對後宮之事的諫言,這很考驗年輕新君的智慧,也很考驗新君與王後之間的信任和默契。

麵對這棘手局麵,身為王後的歲行雲聰明地選擇了置身事外,對是否立妃之事不置一詞,誰也挑不出她錯處,自無從發難。

而李恪昭也不急於強行平息眾議,在朝會上對是否立妃、充實後宮的議題更是避而不談,隻有條不紊地展開台前幕後的各項佈局。

到了六月中旬,李恪昭才就“是否應群臣諫議充實後宮”之事,單獨與王叔李晏清、國士葉尹、國相李唯原三人密談。

這三人於先王重病之際臨危受命,在李恪昭與兩位兄長兵刃相見時極力穩住朝局,使他不必在登基初期麵對一個混亂政局,也使縉國朝政與民生未因此受到太大衝擊。

可以說,若無這三位老臣殫精竭慮斡旋各方,從先王到新君的權力交接所掀起的血腥風雨,斷不會隻控製在九重宮門之內。

所謂君子用人論跡不論心,無論他們有無私心,都確確實實做出了利國利民的貢獻,因此李恪昭對他們心懷誠意尊重,這才有了今日的密談。

“於朝堂之外,三位於我皆是尊長。今日無旁人,請暢所欲言,不必拘禮,也不必顧忌。”李恪昭給出了極高的禮遇。

既得君王信任禮遇,三位老臣便也不耍花腔。

王叔李晏清率先直言不諱:“君上勵精圖治、勤於國政,不貪色好美,此乃我大縉之福。但君王是否充實後宮,此事牽涉複雜,絕不同於尋常高門大戶迎小納妾,懇請君上三思再慎。”

畢竟李晏清貴為王叔,家中女兒、孫女與李恪昭都是未出三代的堂親,按俗按律皆不通婚,李恪昭即便允了充實後宮,於他也不會有多大利益。他在此事上真無私心,純是為大局著想。

自上而下的全麵革新,提振國力最終一統天下,這事從李恪昭高祖輩起就已有端倪,後來他的祖父、父親也承襲此誌,一點點在清理障礙、暗中佈局。

隻是前幾代縉王對變革的具體路線走向還有所躊躇,許多事還留著餘地。

如今李恪昭累李氏三代君王之功,時機已趨成熟,他自己又有備而來,王叔李晏清對他是寄予了無限厚望的,自不能眼看著他耽溺於兒女情長,因小失大。

而國士葉尹則將話說得更加直白:“君上曾言,推行新政的最終目的,不止要讓縉國不同,更要讓這天下不同。此等宏圖大誌,若無朝野上下一心同欲,實難如願。君上無外戚助力,少時又遠質他鄉,在國中根基並不穩固;而王後到底是蔡國人,況且''希夷歲氏''不沾世俗,此乃天下共知。若君上固守王後一人,革新之路上將麵臨諸多本可避免的阻力。”

李恪昭神色平靜地頷首,又對國相李唯原道:“國相有何見解?”

“君上明鑑,王叔與國士所言句句在理。且,自古無王後分掌國璽之先例,眼下還是位出身異國的王後,臣民有所不安也是常情,懇請君上三思。”李唯原捋鬚嘆息。

認真聆聽了三人的肺腑之言,李恪昭起身整理衣冠,鄭重向他們行了晚輩禮。

三人大驚失色,忙不迭伏地還禮,口中告罪。

“等到天下重歸一統,大縉王後就再不是''異國人''。三位尊長若信我,請助我夫婦一臂之力。”李恪昭唇角輕揚,單手負於身後,昂藏立於王座前。

“將來你們便會知,王後不是尋常王後,孤也絕不會是尋常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