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行雲大驚,側身躲著,抬手將胖小子又往他那邊推:“外頭飄雪呢,我這一路策馬歸來,通身都是寒氣!”
“所以才拿他給你捂手啊,他暖和。”李恪昭唇角微揚。
可憐的李照臨,就這麼被親爹當做暖手爐拿去討親娘歡心,還被親娘貌似嫌棄地推開,當下委屈又起,忍無可忍地放聲大哭起來。
“這可是你惹哭的,快哄快哄。”歲行雲輕拍兒子的後背,沒好氣地嗔瞪李恪昭。
李恪昭笑笑,一手圈住妻子,一手將悲憤痛哭的兒子抱好。
“李照臨,你適可而止,”李恪昭略揚聲,以氣勢壓製懷中小兒那穿腦魔音,“忘了麼?小孩子哭太多,將來恐怕會禿頭。”
李照臨哭到渾然忘我,根本聽不進任何話了,抽抽噎噎轉投母親的懷抱,環住她的脖子哭得愈發起勁。
夫婦二人身份貴重,這幾年又各有事忙,哄孩子這種活自多是宮人們擔待著。
此時李照臨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兩人都有些愧疚無措,絞盡腦汁地哄起來。
“明明,你快瞧這是什麼?”歲行雲輕拍著他的後背,哄著他去看李恪昭先前打開的那張羊皮地圖,“縉國堪輿圖啊!這是你父王為你打下的江山!”
“這是薛國、苴國,是你母後即將為你打下的江山!”李恪昭也指著歲行雲帶進來的幾張地圖。
這麼一說,夫婦二人福至心靈般四目相對,雙雙頷首,無言達成共識:蔡國和仲山,得留給李照臨自己解決。需經由他親自完成掃定天下的最後一步,才能真正立穩他開國之主的威望!
多年以後,大縉開國主李照臨每每從模糊的童年記憶中回想起這個午後,再看看富貴閒散的弟弟妹妹們,心情都會無比複雜。
按照他勞心勞力到大把脫髮的程度來說,他的君父所言不假,小孩子哭多了,長大後真有巨大的禿頭風險。
嚶。
76、番外七
早些年月的民風與後來大不相同,奴籍者幾乎不被當人看。他們中的大多數生來不知父母是誰,死時連個名都沒有。
尋常人對待奴籍者,隻當是其主家府中會走說會走會喘氣能做事的物件,能聽人言,使喚起來比牛馬好些,如此而已。
因為奴籍者多是做粗活重活的,若是個身骨細弱又無父母稍稍照應的小女奴,那就很要命了——
吃飯搶不過塊頭大的奴籍同伴、做粗活力氣沒別人大、想做輕巧細活又輪不上。
長久無用的奴籍者隻會徒耗主家米糧,所以一旦有病有痛,被丟到亂葬崗去等死是常事。
但有個小女奴運氣不錯,在經歷了七、八家主人,被送來送去,輾轉就到了縉六公子府。
六公子李恪昭是縉王繼後所出,因繼後見罪於王而受牽連,稚齡被打發出宮,獨處一府。
與旁的公子相比,這位小主人明顯缺少尊長護持蔭蔽,雖並不缺錦衣玉食、僕從雲擁,但在許多事上顯然比親兄弟們辛苦些。
許是將心比心之故,六公子李恪昭便比旁的公子更能悲憫弱小。雖性子不算多親和近人,對府中的奴籍者卻意外寬厚,不會讓誰輕易挨餓受凍,有病有痛也給治,從無將誰任意丟出府去等死的先例。
遇到這麼個良主,這對小女奴來說真真是天大的福氣。更走運的是,她還趕上府中老大夫打算收幾個侍藥僮子。
原本老大夫打算在府外收平民之子做僮子,不過府中那位金貴的小主人親自陪著老大夫到了奴籍者所住的雜院,一臉認真地說,“府中又不是沒有小孩兒,為何要去外頭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