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每個人心中會各有執念。
有些執念在旁人看來或許無聊又可笑,但它就是當事者孜孜以求的目標。
許多年前曾有人對一個叫飛星的小孩兒叫囂“公子再是賞識你又如何?你不知父母為誰,連個姓氏都沒有。人若沒個確切來處,終歸走不穩前路,早晚會被棄如敝履”。
雖事實證明了衛朔望最終沒有被棄如敝履,甚至還得到了重用,但他還是意難平。
時隔多年,其實他早已想不起是誰對他說的這句話,但他忘不掉當時被人用鞋底踩著臉時,那種無從辯駁、沒有底氣反抗的心酸與屈辱。
他曾抹著眼淚偷偷對著天上月說,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將來定要做個“有來處”的人。
“哪怕是假的,哪怕隻是過幾年乾癮,哪怕別人知曉真相後會在背後恥笑我,我也無妨。”
他笑著,眼底映著秋日暖陽,有波光蕩漾。
“小小執念,讓你見笑了。至少在當下,這事對我遠比一個尚不知會不會出現的''心愛姑娘''重要。”
以衛令悅的出身,她很難想像衛朔望年幼時曾遭受過什麼,以致耿耿於懷這麼多年,非要執拗地實現這個幼年夙願不可。
但此刻他眼裡有種旁人難以理解的雀躍滿足,這使她心中生出一股溫柔的悲憫。
她輕聲許諾:“待將來事畢,你我各奔前程後,你還是衛朔望。屏城衛氏,衛朔望。”
這句意料之外的承諾讓衛朔望愣住。
片刻後,他緩滯地眨了眨眼,嗓音微哽,卻又想笑:“將來?一直都可以向別人吹噓,是''屏城衛氏''?”
“對,”衛令悅低頭從荷囊裡取出一枚刻了屏城衛氏古老族徽的小小閒章,“這個往後就是你的了,吹噓起來有底氣。”
她隻想清靜安度餘生,這東西對她算個累贅。既衛朔望正好心心念念,那她無妨贈他一份長久歡喜。
“你這人,怎麼這麼好呢?!”
陽光下,滿臉絡腮鬍的高壯青年將那枚精緻小巧的閒章緊握在掌心,笑得像個得了蜜罐的孩子。
*****
在倉促極簡的婚禮過後,衛令悅與衛朔望假做夫妻的事便算塵埃落定。
之後衛朔望專注在城郊山上練兵,準備掛帥攻打積玉鎮;而衛令悅則以“衛朔望夫人”的名義暫代屏城郡府副丞之職,協助李恪昭試行新政。
兩人都有事忙,又各居一院,若遇練兵進度吃緊,衛朔望甚至直接宿在山上大營不回城,三五日碰不上麵是尋常。
但二人之間的相處並不冷漠,甚至稱得上友善融洽。
九月廿七黃昏,衛令悅忙完公務回到後院,在迴廊處與衛朔望不期而遇。
此前衛朔望留宿山上營地多日未歸,說來兩人已有許久未見。可此刻真正讓衛令悅驚訝至倒退半步的原因,並非他突然出現,而是他肩上扛著的木芙蓉。
對,不是幾朵,不是幾條細枝,而是直接折下小半樹。花朵還新鮮,仍是枝繁葉茂的好模樣,隻是過分……豪邁。
“方才下山時瞧見芙蓉開了,想著你平日事忙無暇出遊,便折一些帶回給你瞧瞧,”衛朔望笑著將那枝誇張的木芙蓉立在身側,“別擔心,看完扔了就是,不會佔地方礙事。”
衛令悅忍俊不禁:“你費這麼大勁折來,就為了扔掉?”
“是讓你看看,然後再扔掉,”衛朔望笑嗬嗬撓頭,“你們斯文人,不都好個''踏山賞秋''的風雅麼?今年你有得忙,怕是到入冬才能得閒,我就順手替你將這''秋''扛回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