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攤子位置實在不好。

別的攤子大多選在商舖門臉左右兩側的好位置,沾著人家商舖裡燈火的光,再掛一兩盞燈籠就能讓清楚亮出自家所售賣的物品了。

這攤子卻可憐,孤零零被擠在大多數人不會特意留心的樹下,背後是臨街一戶人家的牆,半個攤位都被遮在黑黢黢的陰影中,靠著一盞如豆的小油燈微光照明。

需得湊近了看,才瞧得清是個賣小麵人兒的簡陋攤子。

攤主是個中年人,旁邊坐了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孩兒,看起來像是父子。

無咎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對父子的穿著。

從有記憶起,無咎就生活在舅父的庇護下。雖也從書冊中知道“人間有疾苦”,但此刻才算初次親眼所見。

眼前這對父子應當是平民,但光看衣著就能知他們的日子過得苦,還不如平日裏在近前照應無咎的那些僕從奴隸。

小孩兒的衣衫應當是他父親衣衫改小來穿的,布料舊得起了毛邊,補丁疊補丁,花花綠綠,完全談不上好看與否,就是蔽體禦寒而已。

而那攤主的衣衫則更狼狽些。

攤主是一位膚色黝黑粗糙的中年大叔,座旁放著一支用來做拐杖的竹棍,應當是腿腳不太便利。

他身上那件粗布衣衫明顯陳舊,不知穿了多少年。且用料拮據,袖口短了一大截,整個小臂露在料峭春夜的薄寒中。

大約是將家中能用來打補丁的多數碎布都給了孩子用,他的衣衫隻有身前幾處補丁,肩頭的兩處磨損破洞都顧不上了。

見有人來,小孩兒猛地站起,瘦瘦黃黃的臉上漾起發自肺腑的歡喜雀躍:“兩位貴人要買小麵人兒嗎?我家的小麵人兒好看,還能吃!一個銅子兒就能買三個!”

“可我們隻有兩個人,”李恪昭隨口道,“三個?分不公平啊。”

“那,多、多送一個,行嗎?”小孩兒怔了怔,眼底起了薄薄水霧,卻還是盡量保持著笑臉,“進城時我太餓,走得慢耽擱了,就沒有搶到好攤位,到現在都沒開過張。我娘病著,我們得賣點錢給她抓藥……”

顯然,小孩兒很迫切地希望做成這筆一個銅子兒的生意,卻也知多送出一個小麵人兒,盈利就更微薄了。

古往今來的眾生百態中,人間從不少疾苦。

畢竟已開蒙識字數年,道理無咎都懂,可這還是第一次明白“疾苦”二字的分量。

銅子兒這種東西在無咎的記憶中,應該是心中苦楚無處發洩時,用來打水漂的。

“你別聽他的,不用多送,”無咎終於開了口,對那小孩兒道,“我們……”

話還沒說完,李恪昭揚聲對那攤主道:“大叔,能照著大活人現捏一個麼?”

攤主打量了他一眼,咧嘴笑著使勁點頭,比了個手勢。

李恪昭將無咎往前推了推:“照這樣捏。若從頭到腳都一模一樣,我出十個銅子兒。若有一處不同,那就隻給六個銅子兒。成交麼?”

攤主重重點頭,口中咿咿呀呀。

旁邊的小孩兒一抹眼淚,破涕為笑地湊過來:“眼下天黑了,瞧得不清楚。若是隻有小小一點不一樣,貴人可以不計較嗎?”

“那不能,”李恪昭想了想, “但我可以讓人買提燈來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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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盞蓮花提燈的映照下,口不能言的攤主認真將小小的粗粟麵團塑成了人形,再用細小竹篾精雕細琢。

隨著燈光將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