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顆最紅,給你。”
無咎目不斜視,隻緩緩攤開手掌,接過她的好意。
以往他沒特地留心過,如今回想起來,歲安寧這小姑娘待他的態度,確實與旁人大不相同。
她每年來團山,第一件事總是尋到他麵前,鄭重其事地行禮問安。
消夏結束離開團山時,她也定會規規矩矩大禮辭行。
在團山避暑的一兩個月內,無論是司、葉、衛中的誰家熱情相邀,她最多就去吃個飯,與同齡小孩兒們瘋玩,但日落之前必定婉拒別家留宿,無論如何都要回到無咎的家中。
還會與江隨舟他們那幾個江家孩子一樣,恭恭敬敬地晨昏定省。
而且,隻要經過她手的東西,她定會將其中最好的部分先挑出來拿給無咎。
有些事就是不能細琢磨,越琢磨越古怪。
無咎試探地問:“你父王對你說,我是誰?”
“父王?”歲安寧瞇著眼笑得猴精猴精,“他對我和大哥說過,他是你弟弟。親的,一母同胞。”
無咎鬆了口氣,噙笑搖搖頭:“這事別拿出去亂說。”
“放心,我知道輕重。父王、母後與大哥都叮囑過我。”歲安寧使勁點頭。
無咎滿意頷首,不著痕跡地換了個話題:“既知我是誰,那你不是該喚我''大伯父''才對?”
語畢,隨手拈了顆莓果放進口中。
歲安寧嘿嘿笑,不答反問:“你想聽我喚你''大伯父''嗎?”
無咎略沉吟後,果斷搖頭:“罷了。”
歲安寧露出一種“我就知道”的神秘笑意,往嘴裡塞了顆莓果,口齒不清地含混又問:“您想沒想過與我父王爭奪天下?”
她這不驚人死不休,噎得無咎半顆莓果哽在喉間,憋紅了臉咳嗽好一陣,咽了幾次才嚥下去。
愧疚的歲安寧忙不迭替他拍背順氣,口中訥訥道:“我、我就隨意問問……”
“膽子大到天都蓋不住,真敢胡說八道啊,”無咎順過那口氣後,哭笑不得地橫她一眼,“也不怕你父王將我撕成拖布?”
歲安寧收回兩手置於膝腿,挺直腰身成躋坐狀,賠著蜜甜笑臉,糯糯聲安撫:“那不會。您是除了母後之外,父王最信任的人,我知道。 ”
“你小小年紀,打哪兒來那麼多''知道''?”無咎覺得匪夷所思,無奈笑望著平靜的水麵。
“我聰明,什麼都知道,”歲安寧得意地抬起下頜,又催促道,“別打岔呀,快說說,真沒想過與我父王爭奪天下?我聽兄長提過,朝中有人講,隻要您想,要奪這天下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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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團山屯兵寨由主峰的“本寨”與左右山間十餘個副寨組成,雖是軍民混居,但軍籍在編者加起來近十萬,其中過半數是當年橫掃天下的老兵。
這部分老兵與司金枝、葉明秀一樣,打仗的初心不過是為了好好活。當天下抵定一統後,他們便選擇了追隨主將退守團山,如願以償地過起了半軍半民的戍邊生活。
毫不諱言地說,這支半軍半民、看起來活似草台班子的屯軍,一旦披堅執銳,絕對是當世罕有對手的精銳之師。
李恪昭默許一支如此強悍的隊伍遊離於軍府約束的邊沿,朝中有人擔憂是情理中事。
如今團山眾副寨皆聽本寨司、葉、衛、江四姓家主號令。司、葉兩家共同掌軍,衛家負責各寨防務,江家則管錢糧分配。
表麵看,江家在四姓中對團山軍務的掌控力最弱,可實際上,對團山所有人影響最大的,恰恰是最晚入主團山的江家。
或者該說,是江家家主江無咎。
因為,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他掌握著保障團山所有人生活的錢糧來源於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