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此時,她用盡全身力氣,將金步搖細細的簪尖刺進他的頭顱,他栽倒於地,頭後,滲出些許血來,那血順著雨水蜿蜒了出去,盡頭,是一雙驚惶的眸子,正是軒轅顓,他本來不會再明裏出現,僅是由於軒轅聿午時飲了軒轅煥不想用的參茶,突腹疼難耐,方大著膽子穿軒轅聿的衣裳出來尋找她。
卻是目睹了這一幕。
簪尖插進頭顱,等血凝結了,若說是暴斃,礙著皇上的龍體,不會有人細察,隻是,那日的血雨,終成了她心裏難以逾越的魔障,再見不得宮裏的甬道有積雨,也見不得紅色的花朵飄落於上,因為,那樣,僅讓她再次想起那日的一幕。
而這一幕,也成了他們母子間,一道默契地不會對外宣揚的事。
今日,重提這一事,是想讓她不管這事嗎?
她順著軒轅顓,僅輕輕問出一句話:“皇上,是不是已不在了?”
軒轅顓沒有立刻回答,對這,不到最後,他不會輕言死,或者生。
他的沉默,隻讓太後的身子猛地一震。
她的聿兒不在了!
胸口悲涼得仿似要站不住,她用手撐住幾案,隻再說了一句:“那日的事,母後做了,就不會悔,也不會再怕了。”
說完這句,她往殿外行去:“顓兒,她畢竟是皇上最愛的女子,若你要殺她,哪怕皇上的死,和她或許有著關係,但,這定不是皇上願意見到的。”
“好,既然她是朕的最愛,那依著母後的意思,朕在她死前,再予她以聖恩雨露一次!”
太後的步子再沒有停下,他,聽不進勸了。
或許,惟有合前朝的之力,才是唯一的轉圜。
畢竟,夕顏沒有錯。
哪怕有錯,她偶要保得她的周全。
殿內恢複寂靜。
而,承恩車的聲音,終在殿外響起。
他翻了她的牌。
真正的原因是她在昨晚托李公公遞上那張箋紙後,他準備以另外一種法子,讓她得到徹底的羞辱,以及死心。
夕顏蒙著雪色麵紗,被迎往恩車。
今晚,是她的侍寢之夜。
是她在巽宮,或許有著實質性質的第一夜,也是最後一夜。
因為,帝王臨幸她後,或許,天明,就會按著諭旨將她賜死。
她一步一步,走向恩車,車簾放下,她明媚的眸子裏,並沒有一分懼怕,僅是淡定安然。
一夜承歡,迎接她的,便是死亡。
這,是她的命。
看似身為巽宮罪人,該有的命。
該做的,她都已經做了,君心,若還沒有轉圜,她能怎樣?
她不能在怎樣了。
進得承歡殿,漫天的明黃色的紗幔後,那本來十分熟悉,現在,卻陌生的身影就佇立在那。
她近前,他的手一揮,一張箋紙輕輕地從他修長的指尖,墜落在地。
正是,她托著李公公呈給他的紙。
“眾口鑠金,使君別離。君如收覆水,妾罪甘鞭捶。死亦無別話,願葬君家土。”
寥寥六句,從他的薄唇裏讀出時,帶著哂笑的意味。
“皇貴妃做出那樣的事,又在皇陵中通遠汐侯舊情難斷,水性楊花之人,偏還是做出這樣的詩詞,真是讓朕不恥。”
縱然,張仲在臨行前囑咐他,切莫為難夕顏。落進他耳中,分明隻是張仲的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