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段(2 / 3)

老人們在述說這段別離的時候語調特別細膩特別哀傷,昏花的雙目中布滿了憧憬,因憧憬而肅穆,因肅穆而神聖,因神聖而無人去追根究底。人們都不忍再去探究事實。於是事實寂寞地留在正史裏,隨書頁泛黃而漸漸老朽。如果說,事實是小桃的遺體被運到遙遠的北方,在一座高大華麗的墓穴中靜靜躺了三十年,三十年後,她與另個寂寞了大半生的男人合葬在一副棺槨中,那該是多麼惆悵的一件事啊。

生死輪回本身就很惆悵,置於死地而後生,於“死”之外另辟出一片生天,將希望延續到來生有什麼不好?哪怕愛恨情仇也一起延續呢。哪怕愛恨情仇的端倪已出現在這個手背上生著桃花記的陶葉身上呢。哪怕這個叫陶葉的女仔對前塵往事沒有半點知覺呢。

畢竟是份希望。於時光流轉中撈取希望,所得格外艱辛。同樣,於夢中撈取悲歡離合,結果隻能是一枕濕冷的淚。

陶葉是叫自己的淚淹醒的。她知道荒涼了很久的夢終於在今夜大片地生根、發芽,最終沃野千裏。她收獲了滿滿一片紅綢的悲傷。此刻還來不及收拾規整。她得用上一刻鍾去發呆、去回味。一刻鍾以後她發現除了悲傷,沃野千裏的夢境什麼也沒給她剩下。還要在這之後她才會發現方才被她放到背景裏的“紅”的意義。今夕何夕?洞房花燭夜……洞房花燭夜……她的發現具有漸次遞推性:先看到被她睡落的紅綢蓋頭,再看到桌上的兩隻酒杯,裏頭各有半杯殘酒。

他、他來過了麼?陶葉問自己。如果來了,為何不留?如果沒來,這合巹酒又好似已喝過了……她四處望望,就是不望她自己。一雙眼依次巡過桌、椅、門、窗,巡到妝台上擺著的那麵鏡上,她好奇,湊過去看,看到鏡中的她有兩道被細細畫過的眉,新的,都還沒“定”上呢……她終於往“張敞畫眉”那頭想了。並由“張敞畫眉”篤定他已來過。一種難以言說的羞澀攫住了她。麵色暴紅。她開始偷偷望自己,從頭到腳,全檢視一遍——還好,身上衣裙連褶都不曾打錯一綹……那口氣才鬆到一半,她突然看見自己左邊足踝上套了一枚玉環……她白著臉再檢視一遍,發現貌似連褶都不曾打錯一綹的衣裙,早已被手摸弄過,被唇流連過了……

第 20 章

檢視進行到這裏基本不用再往下了。她已魂飛魄散:從少女向少婦的褪變如此模糊,幾乎沒有任何過渡,不僅缺乏那些不太必要的耳鬢廝磨、溫聲軟語和海誓山盟,連那些“必要”的疼痛、重壓、揉撚都統統缺位。一切感官在她睡夢時聯手罷工,連殘渣碎屑都沒漏給她。⊕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