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段(1 / 2)

店,“回去,繼續做個好孩子。對了,把你的賬號給我,那幅畫的錢我稍後會彙到你的戶頭。”

他沒有告訴她,他回不去了。

“那幅畫我是不會還給你,《我的晨曦》,那個記憶不止是你一個人的。”

止安無限譏諷地笑。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不相信我,原來你是根本不相信自己,你不信你可以幸福。”紀廷少見的尖銳。

“下車。”她不顧車外大雨滂沱,傾過身去推開車門。

紀廷忍耐地看著她,一動也不動。她莫名的火起,用力推了他一把,“我讓你滾下車去。”

他依舊沉默地坐在那裏,任她蠻橫地推搡,然後在她一個無力的時候,用力抱住她。他的身上仍舊濕得厲害,隔著薄薄的衣料,那濕意迅速地傳遞給她,就像他們所有的記憶,潮濕的,黏稠的,糾纏的。

褲子口袋裏的電話在交貼著的兩人中間震動,他摸索著接起,電話那頭劉季林的聲音無比疲憊,“止怡又進了醫院,她已經一連幾天咽不下東西了,喂了進去,又吐了出來。”

“你知道,我幫不了她。”

“誰都幫不了她。”

他掛了電話,掩不住難過。止安從他懷裏掙了出來,重重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止怡……她有事?”

他點頭,不想騙她,“她身體一直不好,現在更是越來越虛弱,如果她不肯放過自己,誰也沒有辦法。”他的話音落下,感覺到止安的手放到了他的手上,她從來沒有主動握過住他。

“我知道亞特蘭提斯,至今沒有人可以證明它的存在。既然它沉沒了,還不如永遠融到海水裏。”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慢慢地拿開她的手,冷笑,“誰都沒有權利安排我應該怎樣生活,就算是你也不行。”

她雙手置於方向盤上,專注地看著眼前的雨刮,很久之後,她聽見他開啟車門的聲音。

在他離開之前,她說,“帶我去看看她。”

他們回到止怡住進的醫院是次日的下午,這也是紀廷工作的地方,止安推開病房門的時候,他察覺到了她的顫唞,十八歲離家後,她沒有回到過家鄉,也沒有見到過止怡和她所有的家人。他試著抓緊她另一隻手,卻被她無比冷靜地拿開,疏離,這就是一路上她給他的惟一表情。

病房裏除了床上吊著點滴的止怡之外再無旁人,不知道為什麼,連紀廷都覺得鬆了口氣。止安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到止怡的身邊,看著床上的人,清醒著的兩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使是九年前道別的那個深夜,止安眼裏的止怡都沒有像這一刻那麼讓她心驚,她雙眼緊閉,枯瘦蠟黃得麵目全非,就像一朵本該綻放,卻忽然凋謝的花。止安莫名地想起了也是病床上的另一張枯萎的容顏,那種無法言喻的恐懼讓她如墜冰窖,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要在她麵前這樣離開?就連曾經給過她惟一親情的止怡也不能幸免?

她的手指輕輕碰觸止怡枯瘦而插滿了管子的手背,飛快地縮了回去,慢慢地揪住了她手邊的白色床單。沒有人作聲,病房裏隻剩下止怡輕淺到微不可聞的呼吸。

止怡還是醒了過來。有時候紀廷也不得不相信她們兩人之間確實存在著某種感應。

“誰?”止怡虛弱地問。

止安沒有回答,紀廷隻得說了一聲,“止怡,是我。”

“你來了?”止怡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止安在我身邊,她問我過得好不好。我有多少年沒有見到她了?”

“止怡你別想太多,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體,你何苦跟自己過不去?”麵對這樣的止怡,紀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真的是有情皆孽,所有愛著的人都不幸福?

“如果我不是這樣,你是不是就不會來看我?”止怡苦笑。卻忽然聽到一聲不屬於紀廷的輕微歎息,那聲歎息離她那樣近,熟悉得像是做夢,她的手本能地摸索著,輕輕一動便觸碰到另一隻手。

“止安?是你嗎?是不是你?”

沒有人回答她,隻有她觸碰到的那隻手緊緊抓住她。止怡躺在床上,忽然淚如雨下,止安卻沒有哭,她隻是抓著姐姐的手,看著她流淚。

直到淚水流幹,止怡才低聲說,“紀廷,你終於還是找到了她,也不枉費你連家連父母都不要了。”察覺到握住她的手一鬆,止怡反手抓住止安,“止安,你別走。你是我惟一的妹妹,從我有意識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最親的人,從小你就是個孤獨的孩子,以前我不明白為什麼,但總盼望著我的關心能讓你開心一點,你離開了多少年,我就牽掛了多少年。如果說我不愛你,我自己也不相信。然而剛才那一刻,我多麼希望我隻是在夢中見到你。原來我那麼自私,難怪老天也懲罰我。”

“你放心,我隻是想回來看看你,你沒事,我就走。”這是止安在病房裏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