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那樣。婆婆並不讓她下廚,甚至不讓她幫廚。也許還是她太神經過敏了吧?她總覺得婆婆這樣並不是想要對自己好,而是,在把自己當外人。
一定要親自下廚的婆婆每天會很親熱地招呼兒子,問今天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做。她幾乎沒有問過林西子,唯一一次勉強算得上的客套是這樣的:“西子呀,這幾天的菜都還合你口味嗎?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所以都是照睿知喜歡的做的。”
而這句話,她問出來的時候,林西子和陶睿知回北京的機票,已經就在第二天。
她不知道林西子愛吃什麼,也從沒想過要問一問。可是媽媽對女婿就不一樣。在他們回林西子家之前,媽媽早早就打聽清楚了陶睿知的口味,樣樣問得很細,什麼原材料,用什麼做法,鹹點還是淡點,要不要加糖,要不要辣椒。
在家的那幾天,媽媽做菜總是有林西子喜歡的,也有陶睿知喜歡的,滿滿擺了一桌,寧願剩著也不要虧待誰。
有一次在公婆家吃飯,飯桌上添了一道炒田螺。陶睿知的家靠北,是近幾年才興起的吃田螺,而林西子家偏南,從小就吃慣了田螺。他們一起在美國的時候,偶爾中國超市有田螺賣,林西子買回來做過幾次,陶睿知不會把螺肉從殼裏挑出來,都是林西子手腳麻利替他做的。所以這天再看到這道菜,夫妻倆很自然地仍舊如此分工。
婆婆看著林西子拿起田螺,很熟練地先放到嘴邊吸一口,把湯汁去掉,再用牙簽敏捷地挑出一團螺肉送到陶睿知嘴裏。
她的臉馬上就拉下來了:“西子啊,你不要幫他挑,讓他自己來。你這麼一弄,好東西都讓你吃了,他還吃得到什麼呀!”
林西子愣在那裏,滿臉尷尬。她求助地看了陶睿知一眼,以為他會替她辯解——甚至算不上辯解,因為本來也是實話實說:媽,這不怪她,你覺得裏麵的湯汁是好東西,我覺得又油又鹹,留著給我我也不會吃的。
可是陶睿知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嗬嗬地笑了一聲,好像他是和林西子一同被抓住的做錯事的孩子。
林西子默默地放下牙簽。這一頓飯,之後陶睿知不能吃田螺,她也不能再吃了,不然,好像真的是她把好東西都昧了一樣。
西子,西子,你還記得嗎?前年的夏天,在佛羅裏達的中餐館,是誰親手將龍蝦和藍蟹剝開,一點一點體貼入微地喂到你的嘴裏?為什麼你寧願放棄他,而來服侍這個甚至連你的服侍都入不了他母親法眼的人?
過了一段時間,婆婆電話的主題變了,轉成催促她要孩子:“西子啊,你們也老大不小的了,特別是睿知,都三十大幾了。你現在又沒什麼事,差不多該要孩子了吧?你別誤會啊,我可是為你好,年輕的時候生孩子身材恢複得快,好的話能跟沒生過孩子一樣。你們現在就兩個人,成天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什麼意思呀?”
話說多了,本來是平平常常一件家事,也仿佛變了味兒。最後一句話讓林西子很敏[gǎn],好像婆婆拿準了他們夫妻倆不會恩愛到享受二人世界,好像是看穿了林西子還不要孩子是尚未徹底收心。
每次接完婆婆的電話,林西子都覺得很抑鬱。守著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和他的不愛自己的家人,這樣暗無天日漫漫無期地消磨下去,就是這樁婚姻的全部意義。
偶遇
北京的春天來了。
林西子和陶睿知家住的小區,因為是主要麵向年輕的高收入人群,一開始的設計就走的是歐美路線。到了鮮花盛開的此時,他們便發現原來小區裏的花圃中栽著的,竟是大片大片的鬱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