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掃開層層的灰土。
密室的門露了出來。
大理石砌築的密室分外堅固,竟連烈性火藥也傷不到它,我推開門走進去,室裏冰涼似水,火折子的光芒時明時弱,見那千年寒玉的棺木仍然停留在原處。
物是人非事事休。
林信的容顏卻依然秀麗安寧。
我輕輕撫過他的臉容,叫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他卻並不肯理會我。我從衣袖裏拿出一顆顆的仙丹,放在他的唇邊上反複環繞。
他也並不肯張嘴。
我在他身邊跪了下來。
“林信,我回來了,我回來看你了。”空蕩蕩的密室裏隻有我自己的回聲。我把臉靠在冰涼的玉棺上,輕微地打了個寒戰,“你知道麼?林信,你愛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他和阿橋一起死掉了……”
“可是我終於有了救你的辦法,你要不要活過來?”
“林信,你張開嘴,告訴我,隻要你說,不管要還是不要,都可以從無休無止的夢魘中解脫出來。”
“你說啊,林信,你說話,跟我說,你要拋棄對趙淩宣的癡心妄想,跟我在一起,你說出來呀。”我搖著他的肩膀,他卻始終緊閉著嘴唇不肯開口,“你為什麼不說話,林信,難道趙淩宣死掉了你也不肯跟我好麼?”
我似哭似笑似魔似瘋,隻覺得心髒要爆裂開來,承受不了那樣的疼痛與折磨,恨不能一死了之。
趙淩宣已經離開了這個混亂不堪的世界,國破家亡,連唯一惦念的人也不在了,我知道林信即便是可以說話,也隻會像這樣緊緊地閉著嘴。
“林信,我自私自利地留了你這麼久,今天你喜歡的人走了,我放你隨他去好不好?”
火折子湊到玉棺前,映亮了他的臉,千年寒玉保留了他如玉一般美麗的容顏。
去吧。
我放你去。
腳步夠快的話,也許還能趕得及那兩個人。
火折子丟到玉棺裏,火燃起來,光芒照耀整個地宮,大火一直燒下去,灼熱與冰冷如同一場狂熱的病,反反複複,無休無止。
身體熱了又冷,冷過又熱,當整個信陽城幾乎被這場大火化為灰燼,我仍然完好無缺地躺在廢墟上,靜靜地望著冷灰色的天空。
我被他們拋棄了。
壞蛋們。
眼淚從臉邊滑落,落進了輕如羽毛的灰土中,瞬息便消失。
多可笑,生不能聚,求死都找不著門路。
地水鸞宮的舊書堆裏曾有一本再奇怪不過的書,叫做《一百零八種自殺手冊》,我跟水字說起過,一個人真要死的話,一種方式就夠了,如果能用上一百零八種,那一定是不想死。
可現在才知道,原來能死也是一種福氣。
恍恍惚惚中我似乎看到了緋紅色的身影,心頭一陣狂喜,立刻翻身坐了起來:“大師,大師……”
我向他跑過去:“我把你的仙丹吃掉了,還把你的藥僮打暈了,我忘恩負義,不知好歹,你幹掉我吧。”
我用閃閃發亮的大眼睛望著他,打心眼裏希望他暴跳如雷一巴掌把我打進十八層地獄。
可他卻隻是摸著我的頭歎了口氣。
我撲上去打他,希望能激怒他,他是我能夠解脫的唯一希望,除了他之外再沒有任何人能讓我這樣的孤獨和無助。
他握住了我的一隻手,另外一隻手也像麻花一樣被他扭在了手裏。
我拿腳踢他,踹他,無意識地亂嚷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明月!”他把我抱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