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出來才起床,逢到陰雨,也是百般不願起床。想起來覺得自己太過懶散,可再一想,以前大哥哪怕在沐休之日都會早起,現在不也被帶得不上朝時不早起了?他都如此,自己就更不用說了 。
進門後,端了洗臉水的蕊兒說道:“小姐,那個北堂少俠又來了。”
停了停,嚴小亭回道,“怎麼不叫他回去 ?”
另一名丫環春兒說道:“他不回去呢,而且他好像半夜裏就來了,開始在大門外等,後來管家見他也是熟人,覺著外麵冷,就讓他進大堂等了。”
嚴小亭沉默,春兒又接著說道:“小姐,我看這個北堂少俠也挺不錯呀,要貌要貌,要武功有武功,最主要是對小姐死心蹋地的,小姐為什麼不同意他算了呢 ?”
嚴小亭仍是沉默,好一會兒才說道:“替我梳洗了,我去看看吧 。”
北堂少陵……
那一年,她那般委屈求全,他那般無情薄幸 。
那一年,他回頭,他苦求,她心中卻是柔腸百轉。
在他告訴她,他真的愛她,又真的想娶她時,她沒回答,卻偷偷哭了一整夜。那麼辛苦,她愛得那麼辛苦,恨得那麼辛苦,忘得那麼辛苦,他卻是說走就走,說來就來,好像他是主人,她是他的忠犬 。
她說,在京城經歷了這麼多事,覺得人生除了兒女情長,還有太多值得去留戀的事,隻覺得當時那樣哭著求他要她確實傻,確實可悲。她想在這天地間多走走,多看看,多做些想做的事,其他的,再不想考慮。
他說他等她,等她想考慮的時候。
自此,便是一個又一個春去秋來 。
北堂少陵在大堂中等她,她便徑直去了大堂。
他依舊是當年那般讓少女心悸的模樣,眉目如畫。隻是如今神色沉著了許多,一雙多情的眼看上去也不再那般含情脈脈。發絲微亂,衣服稍有不整,眼窩處有些因疲憊而下陷……以往的他,自侍風流倜儻,怎麼也不會如此模樣出來見人。
“小亭--”見著她,他不由微微露出笑顏。
她在他麵前習慣了隨意自然,隻因別人說,若對一個人無愛無恨,心不存半點牽掛,便會神色自若。
“你坐下吧,有什麼事嗎?”
雖已習慣,見她如此風輕雲淡,北堂少陵心中不免仍有些酸澀。手不由緊握,低頭說道:“小亭,我要回揚州了 。”
丫環奉上了茶,嚴小亭的手微顫,卻被丫環擋住。吮一口茶,隻覺得異常苦澀。要回去了……總算是要回去了。她是個失了身的女人,她說想獨處一生,家中無人能逼她,隻因誰也不願讓她去找個鰥夫或是無能之人,更不願她在隱瞞事實成親後遭人嫌棄。更何況,雖是一朝宰輔的妹妹,可她卻已二十有四了。而他卻不同。少時風流,現在卻在京城悉心開拓北堂世家產業,建分堂,開商鋪,江湖中早已不記得那個流連花叢的北堂少爺,隻知短短四年就將北堂世家分堂建得威名大揚的北堂世家少主。
北堂少陵接著說道:“我爹年輕時十分氣盛,得罪了許多人,如今有個仇家做了魔教頭目,率人來復仇,爹自年前受重傷後功力便大不如從前,這一次,我必須回去。而且,很可能便要承擔起北堂世家所有事務,再也無法長年待在京城……小亭,你……”
她沉默,由著他沉默。
許久許久,他才說道:“小亭,你願意同我一起走嗎 ?”
摩挲著茶杯,她說道:“你知道答案的。”
北堂少陵臉上終於寫滿絕望苦痛,聲音都有些急切哽咽,“小亭,我知道我最該說娶你的時候沒有說娶你讓你傷心難過了,可是你就不願再給我一次機會麼?哪怕一次就好!我那個時候是愛你,可卻將感情看得太輕,怕受束縛,怕不得自由……直到再不見了你,我才開始著急,來京城尋你,得到的卻是你訂親的消息。那時我才知,原來你遠比那些飄渺的紙醉金迷重要,原來一個想長伴一生的人才最難得,原來……你不會永遠停在那裏等我……小亭,我已用了這些年來等候,用了這些年來證明,你就不能原諒我,給我們一個在一起的機會麼?我常常想,是不是,是不是你真的早已不愛我了,才會如此無動於衷,是不是你真的不愛我了……小亭,是不是,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