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3 / 3)

過去不乏有車禍後喪失書寫能力的病例,不過嚴維看上去隻有性格方麵有些小問題。

看護像往常一樣端著盆子進來,大毛巾,溫水。

嚴維說:「不,不,換個人。她上次差點把我弄殘廢了。」

醫生想了一會,被單一掀,脫了病患的褲子,露出兩條瘦腿,戴上塑膠手套,開始察看他的芐體。除了包皮被擦破了個口子,一切完好。

崔東把手套取下來,開始找消毒的碘酒。醫院裏刺鼻的酒精味,聞久了還有點香。嚴維連上藥都不老實。

「鬱林呢?」

「院方已經通知了鬱先生這個好消息,現在估計已經坐上了加拿大返華的航班。」

嚴維噗嗤笑了一下:「鬱林?他?」他的腦袋陷在白色的病床裏。

「那小子單車都是我借他的,哪來的錢,大叔你說笑。」

崔東崔醫生沉默了一會,看著嚴維長滿軟毛的腦袋。病患還以為自己剛剛成年,但那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二個小時後。

一輛賓士S500停在空閒的車位上,看上去作了不錯的保養。

鬱林在駕駛座上坐了一會,鬆了鬆領帶,似乎有些呼吸不順。副駕座的嚴惜背著雙肩包,裏麵是幾本分量十足的鋼琴譜,比鬱林先一步打開車門。崔醫生站在醫院主樓的台階頂端,靠著水泥柱等著他們。

鬱林下了車,那是個連發尾都細心修剪的男人,看上去高大,寡言冷漠。大熱天穿著隨時能坐上圓桌會議廳的三件式西裝,汗腺似乎並不發達。嚴惜穿著襯衣牛仔褲,他站在陽光下,倔強清秀的眉眼和嚴維有些神似。

「乘中間電梯上六樓左轉,六一一病房。」

鬱林說:「我知道。」

崔東摸了摸鼻子,「太久沒來,我怕你忘了。」

那兩個人從台階走上來,一前一後,自動感應的玻璃門向兩側滑開,崔東看了眼嚴惜,那是個該去唱詩班彈豎琴的漂亮孩子。「鬱林,今天就急著帶他上去,有些操之過急了吧。」

鬱林的步子緩了下來,頓了頓:「嚴惜,在大廳等我。」

他摸了摸嚴惜的頭,進了專用電梯,左上方的攝影鏡頭安靜的掛著,可它們確實在運作,投射在終端顯示器上的影像,會有人觀看,分析,再刪除。

切割完美的鏡麵,貼在四壁,擦得光亮的黑色大理石地板,足以讓任何人無所遁形。

鬱林走出電梯,左轉。醫院翻修後,牆壁的上半部分被漆成白色,下半部分被刷成淡綠。他擰開門把,看見嚴維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嚴維想把氧氣罩摘了,被鬱林製止。

「戴著罩子說不清楚。」嚴維說,聲音悶聲悶氣的,呼吸讓半透明的氧氣罩蒙了層白霧:「你看起來像是鬱林的叔叔。」他說著,挑著半邊眉毛。

明明已經成了個蒼白消瘦的男人,還在用這樣桀驁的語氣。

「我不是。」鬱林在窗邊坐下,那裏放著小茶幾,座椅,男人雙手交叉著,似乎在斟酌最委婉的說辭。

嚴維盯著他,過了好一會,突然展顏笑了。「小林子。」

男人沉默著,太陽穴隱隱作痛,咖啡般的苦味在唇齒間四溢。鬱林勉強笑了笑:「啊,是我。」

嚴維笑得眉眼彎彎,還是一點點挪動右手,把氧氣罩挪開了一些,「坐過來啊。」他拍著身邊的被褥。

鬱林把西裝外套脫下,放在椅背上。這個人一直很安靜,但和過去比起來似乎又有些不同,像是風,無聲無息的撲過來,撞翻,卷走,攪亂,連根拔起。

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