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複了好幾次,把右腿翹到左腿上,不住晃著。肚子裏的火氣亂竄著,沒處發,有些難受,想找句狠話說說,卻覺得五髒六腑都是軟的,軟成灘泥。「我向來就這個德性,你愛看不看。」
鬱林的眼皮半垂著,指指他吃剩的東西。見嚴維沒反應,把餐具都收拾好,逕自去了書房。
嚴維站了好一會才跟過來,書櫃玻璃上映著他淺淺的倒影,像一個小偷,眼睛裏赤摞裸地露出怯意和不自在。
鬱林剛側過身,嚴維又立刻裝得精神抖擻,「這是電腦吧,變這麽薄了。現在什麽係統的,給我看看,有遊戲嗎?」
鬱林把那副隻有五十度左右的金絲框眼鏡取下來,放在一旁,捏著有些酸疼的鼻梁,存了個檔,示意他自己去琢磨。
嚴維俯著身子,挪動著滑鼠,叫著:「怎麽滑鼠屁股後麵沒線,有意思。」
他幾乎壓在鬱林身上,沒碰到,卻似乎有熱度,有重量,沉甸甸地磕著心髒,艱難而酸脹的鼓動。
鬱林看著嚴維腦後的兩個發旋,伸手去摸,還沒碰到,手就縮了回去。
「那我坐你椅子了?」
鬱林應了一聲,在旁邊站著看了一會嚴維玩踩地雷,然後坐在一旁的布藝沙發上看起報紙。
嚴維的話挺多,近乎羅嗦:「那時候一周才那麽一次電腦課,玩金山打字遊戲。」
鬱林搭著話:「我記得,超級瑪莉什麽的。」
嚴維猛地回頭盯著他,「現在還玩那個嗎?」
鬱林愣了下。「有更好的,後來出的。」
嚴維一臉沒意思的表情,「我真以為能紅一輩子的。」說完了那句,軟在椅背上,微閉著眼睛,整個人無精打采。
鬱林把眼前擋著視線的那張報紙,對半折了一下,看著他沉默了會,問了句:「紅一輩子,你信嗎?」
鬱林的眼睛黑得發亮,想事情的時候,瞳色深得能把人吸進去。嚴維猛地抬頭一瞅,看到的就是這樣一雙好眼睛。
鬱林說的是問句,一輩子的事情,嚴維摸不準,他竟然也摸不準。
第二天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鬱林出門的時候在鞋櫃上留了點錢,放在外賣單旁邊。本意是想那家夥餓了叫點吃的,可他門一關,嚴維揣上錢,蹬著拖鞋就跑了出去。
嚴維喜歡折騰,他們那裏長大的孩子,都跟野狗似的。開車走三十多裏路隨地一扔,第二天又能摸回來。家家戶戶養小孩都是放養。天亮放到巷口,三五個聚一堆,抽陀螺跳格子,天黑了留口飯,弄不丟的。不像現在,一個個都是祖宗。
嚴維踢踏著拖鞋,從別墅區中穿過去,坐著高爾夫球觀光車下山。循著路牌找到車站,找個麵善的隨手一拍,「哥們,附近有遊戲間什麽的嗎,要搭幾號車?」
等車來了,看著眾人一個個都排隊上車,嚴維嘖嘖了幾聲,學著樣老老實實的排隊。投錢的箱子標了價格,他少數了幾枚硬幣塞了進去,也沒人管他。
嚴維占了便宜,臉上都泛著紅光,高高興興地找個空位置坐了。前後左右,都把彩色的小鐵盒子掛在脖子上,像掛著速效救心丸。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周圍有隻穿了幾塊布的女人,有穿著褐色薄褂子白汗衫的老人,也有手腳不老實的。嚴維拿逛動物園看動物的心思去打量所有人,嘴角噙著笑。
他去的那個遊戲間就建在超市裏,看見有人拿錢換遊戲幣,他就有樣學樣。遊戲間裏還有遊戲機,在角落擺成一排,隻坐著寥寥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