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半拖半扯地往回走。
嚴維遷就著他,嘴角還蘊著一抹笑,皮著臉,隻是偶爾說:「你弄疼我了。」
鬱林進了屋,倒漸漸安靜下來,兩人對看著,隻聽見鬱林的喘氣聲。
看見他那抹笑,鬱林呆了呆,這才鬆了手,整整自己的衣服。
嚴維穿著鞋進屋,在茶幾上找到紙巾,笑嘻嘻的看著他。「呐,瞧你一頭的汗,擦擦。」
鬱林的麵色越發陰沉,好半天才說:「用不著。」
嚴維看著他,笑了笑:「你舍不得我。」
聽見鬱林冷哼,他的嘴角反倒翹得更高。
「記不記得那次車禍?」他說著,斜眼瞅鬱林的神色,那人目光灼灼的瞪著他,似乎也有些後怕。
嚴維一邊笑著,一邊摸了摸自己短短的發茬。記憶都有些模糊了,人還是無法釋懷。
「我那天明明走了人行道,我規規矩矩的,是那輛車追著我撞。我滿手的血,還在一個勁的想鬱林,我舍不得鬱林。」
他說到後麵幾個字,聲音又輕又模糊。
嚴維朝鬱林走了幾步,認認真真的看著他的臉,眼睛黑是黑,白是白,像是兩扇木頭門板卸了門閂一把推開後,猛撲進視線中的第一抹光。
嚴維輕聲說:「我知道你沒把我給忘了,我也沒死。我們,我們……」
那聲音像是撥著琴弦,撥一次,弦倒要顫上三顫,從心尖開始抖起來。鬱林僵在那裏,用力的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窗簾布厚厚懸著,一重又一重,歐式吊燈沒亮起來的樣子,隻是個沉甸甸的擺設,在人的頭頂上高懸著,還要提防它砸下來。
嚴維見鬱林遲遲不說話,嘴角故作鎮定的笑容終於掛不住。其實誰又能有個底呢,哪來的一道秤,把真心實意都來量一量,誰又能擔保它不在歲月裏缺斤短兩。
鬱林靜靜的站了站會。
「嚴維……」他似乎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先歎了一口氣,才慢慢地把剩下的字句擠出來,「你晚說了三年。」
過期的守候 第四章
天氣好的時候,嚴維會帶著鬱林去山上。一般總黏著幾個尾巴,大家一起野炊。燒的炭,用的鍋,烤的東西,各自從各自家裏背來。
偶爾就他們兩個人。鬱林家裏有照相機,帶幾卷膠卷,山前山後的轉。
嚴維把照相機掛脖子上,逮哪都拍。他拿鏡頭對準鬱林,男孩身後一叢山花。「笑一笑,鬱木木,笑一笑。」
鬱林就努力的勾著嘴角,總不怎麽成功。
「念,茄子。」
鬱林說:「茄子。」
閃光燈亮了起來。
嚴維從照相機後麵探出腦袋,咧著嘴大笑:「嘿,你會笑嘛。」他蹲在地上,拔了一大把狗尾巴草,「木木,下次找個會拍照的,給我們合張影。」
「好。」
他們擺弄著照相機,最後一張拍完後,倒膠的聲音長長的,兩顆腦袋擠在一起,直到天要黑了才肯回去。山裏岔道多,路滑,嚴維緊緊握著鬱林的手。
一個說:「我知道路。」
一個搖著頭說:「我怕把你弄丟了。」
嚴維一聽,樂得不行,手插在褲袋裏,在客廳裏走了幾圈。他又忘了脫鞋,鞋紋印在地板上,一撮撮紮手的短發,整個後腦勺看上去青青一片。他這樣笑咪咪的,又漫無目的的轉了好久,才說出一句:「鬱林,你就不怕是你早說了嗎。」
兩個人各自看著屋子裏的某個角落,偶爾視線碰到一起,又漫不經心的錯開。
鬱林反手甩上小陽台的門,用手理著散落在額前的發絲,從嚴維身邊走過去,疲憊不堪的模樣。
嚴維突然伸出手來,從背後鬆鬆的勒著鬱林的脖子,像哥們一樣勾搭在他背上,輕聲說:「我現在黏你,煩著你,惹你生氣,是因為我不舍得把你像日曆一樣撕了,再翻過一頁新的,老子還喜歡你,所以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但是鬱木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乎你了,你就什麽都不是了。」
鬱林比嚴維高,肩膀也寬了,這樣摟著有些吃力。
鬱林有些顫唞,不知道是不是氣極了,猛地抬手,把嚴維從他背上甩下去,手握得緊緊的,鬆了一下,又握得更緊了些,大步上了樓梯。
嚴維朝他的背影叫著:「我沒你耐心好,我比不上你,你知道的!再錯過去,就真他媽的沒機會了,我們這一輩子……」
他一口氣喘不上來,又成了嘶嘶的聲音。五髒六腑都在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