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當時二話不說一把撕開他的嘴,大笑,你還剁大官呢,大舌頭!
結果那鼻涕蟲哇的一聲,哭著跑回家告他哥去了。要說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那會兒也就七八歲大,嘿,夏禹他哥一來我就嚇蒙了。哪是哥啊,整個一大叔!
他哥叫夏桀,長得沒弟弟白嫩,也是,夏禹也就五歲,屁大孩子,怎麼能跟大叔比。他哥真恨,追著我在大院裏繞了不下十圈,最後我不是讓他給追到的,我自動投降,一屁股坐地上任他魚肉。他還真不跟我客氣,拎起我脖子就是幾個大嘴巴子,把我扇得眼冒金星。
末了還衝我吼,你要是再欺負我弟弟,我弄死你!
那天我頭一回哭了,不是因為疼,是嫉妒,深深的嫉妒。憑什麼我就沒這麼個哥哥護著,別說哥哥,我連老爹老娘都沒。
打小我就跟爺爺奶奶一塊兒住,那倆生我的人婚一離,各奔東西。切,奔就奔唄,誰怕誰啊,我一人不活得好好的,誰沒了誰不能活啊。
可偏偏那鼻涕蟲就是不讓我安生,成天在我麵前晃悠,一口一個阿凡哥,阿凡哥,我說你咋不叫我阿凡提。一見他我就想虐幾下,一付諸行動吧,他哥後腳就來了,免不了又是一頓胖揍。
他哥揍我,我虐他,他哥再揍我,我再虐他。這麼循環往複,樂此不疲。
有時候我也想,這鼻涕蟲咋就那麼迷戀我,咳,說迷戀一點兒不假。後來我上了小學,琢磨著那娃也該上學了吧,可等啊等,就是沒動靜。
有天我見他去巷子口買豆漿,提溜個髒兮兮的零錢包,一顛一顛的從我跟前跑過,身子滾圓,那時候我還給他起了個外號,狗不理,你就一狗不理包子,白胖白胖的。他當時聽我這麼說也不氣,咧開嘴傻笑,笑著笑著鼻涕跐溜一下就出來了。
買完豆漿回來的路上,我躲巷子口一把拽住他,拖進深巷裏,他把豆漿捂得死死的,瞪大眼睛生怕我搶。
我說你怎麼不上學啊,八歲了吧?他鬆了口氣,血紅的小嘴一抿,搖搖頭,我媽說了,不讓我上學。
我說憑什麼啊,這是義務教育,必須得上,你媽不讓你上那是犯法的。我還顯擺上了,其實這些都聽老師叨叨的。
他一聽犯法就急了,我媽說這是為我好,我不能上學,阿凡哥你不要告訴警察叔叔,不要抓我媽。
我哼了一聲,伸手推了他一下,狗不理不經摔,豆漿嘩的灑了,零錢包也開了口,硬幣全掉了出來。
他撅著嘴要哭不哭的,我煩,繞過地上那堆垃圾走了。
打那以後鼻涕蟲見我就繞道,跟躲瘟疫似的,我也不理他。有幾次遇見他哥,那位大叔衝我咬牙切齒,我拿鼻孔對著他,怎麼的,沒動你弟弟還想揍我啊?
眼看還有一年畢業,畢了業我就得到縣城念初中,這意味著,要想見鼻涕蟲,可就不容易了。
臨走前一天,我坐院子裏對著月亮發春,縣城的姑娘應該更漂亮吧,想著想著,鼻涕蟲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阿凡哥,我哥說你要走了。他雙手貼著褲縫使勁擦了幾下,又從兜裏掏出個大鴨蛋。這是我媽醃的鹹鴨蛋,你拿去路上吃。
你咒我以後得鴨蛋呐?!我虎著臉,搶過鴨蛋,握手心裏舍不得放開。
那是幾歲呢,我有點忘了,反正那夜我頭一次覺得鼻涕蟲長得挺好看,比縣城裏最漂亮的姑娘都好看。
當時我沒問,為什麼夏禹不能上學。後來奶奶說,夏禹這孩子挺可憐的,一生下來就得了種怪病,身上哪裏擦破了割破了,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