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都雍京,重開盛世朝綱。
第二十九章 幽會
雍京的春月,比江南的稍冷一些。
凝瀾閣外,幾枝粉白嫩綠橫斜,將窗邊妝點得格外清新動人。除了重光殿,皇帝最常呆的地方就是此處。
常侍衛長奉命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皇帝正立在窗口的書案旁,淡漠地看著窗口的春景,瘦削孑離的側影看去隻覺孤寒。
凝瀾閣全盤依照昔日靖王府的書房布置,甚至是從前的舊物擺設,也一件不漏地搬來,還照著原來的位置擺放著。隻裏間拿屏風隔開設了軟榻,牆上懸一柄鳳尾琵琶,皇帝時常親手調弦擦拭。
書案兩邊麵對麵擺了兩張圈椅,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案上還是一柄茶壺,兩隻影青瓷茶盞。此時一隻正嫋嫋冒著熱氣,就擱在案邊上,另一隻還是與茶壺一道擱在盤裏,從來沒有用過。
門口的大太監顏喜道:“陛下,常大人到了。”常予溪進門行了禮。
皇帝聞聲,從思緒中抽出神來,轉身回到案邊。春寒未消,他手裏卻拿著一把烏骨折扇,扇骨已經磨得光亮。將扇子輕輕擱回沉香木盒裏,終於開口道:“今日,是二月十四罷。”
常大人道:“聖上聖明。”
皇帝又道:“樓裏的事辦得怎樣了。”
常大人答:“諸多事項已經辦妥了,不日便可開張。”
雍京裏新近起了座高樓,匾額上提了“玉人樓”的名字,聽聞是江南臨洛的名樓,也在京城裏開了一家。樓門前一對鎏金楹聯,“千金何沽傾杯樂,百歲堪縱玉人歌”。據說還是禮部尚書,當年的狀元郎陸大人的手筆。
皇帝點頭,“朕想南巡一回,你著人準備準備罷。隨同的人少些,隻當遊訪便是。”
常大人領命去了,凝瀾閣又隻剩下一個人。
桌上擺了一遝詩箋,大小材質不一,都有些破損了。旁邊有本謄寫裝訂好的,薄薄的一冊,封麵上卻是白的,空無一字。
從前的故都洛京城裏有個詩書通絕的才子,又是簪纓子弟,還是與陸尚書同榜的探花,當得起人物風流。如今將他詩文舊作整理起來,也不過是這樣寥寥數十篇。
可笑這些殘存的,還多是從章台地勾欄舍裏,尋得的紅巾翠袖的唱詞。
除了遺在風月場裏,贈給諸多紅粉知己的,剩下的本來都在臨洛府中的書房裏。隻是六年前臨洛宮變,整座府邸都燒了幹淨,連一件舊物也不曾留下,更枉論些紙張。
皇帝拿起那本詩箋,拈住扉頁掀過去。頭一頁是首《點絳唇》的小令:
綠鬢朱顏,瘞香辭鏡也無計。春風詞筆,寫盡寒凋碧。
何必消磨,兩處相思意。恁多情,不如別去,常會夢雲裏。
指腹摩挲著紙頁,慢慢閉上眼睛。可是,一別至今,唯夢閑人不夢君。
一月後,鑾駕南巡,駐蹕湯泉宮。
臨洛城裏的湯泉宮,如今從禁宮又變回了行宮。褪去了血腥肅殺氣,又回複到一派風光旖旎的模樣。
三月春夜,湯泉宮的瑤光苑裏,仍舊是曲水蜿蜒,煙氣朦朧。水畔的牡丹團團簇擁,魏紫姚黃,千嬌萬態,顯盡了傾國顏色。
景昭在椅中坐下,侍衛宮人兩側侍立。座前一個鶴麾長衫的年輕道人,頸上一個細細的紫金圈兒,行禮道:“陛下,已經準備妥當,隻消子時便可作法了。”
曲水北麵置了條神案,上麵香燭等事物一應俱全。案旁立在幾杆魂幡,在夜風中鼓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