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蕩的仿佛青空,明澈且通透。

“盧大俠想要什麼交代?”

他看著盧方的眼,對方這種神情展昭並不陌生。當初才結識五鼠之時,自己沒少被這樣的眼光招呼。當時有過不忿,有過委屈,卻都在時間的洪流中一笑而過了。

那時一笑泯恩仇,從沒想過會有再見的一天。

然而,堅定依舊。

盧方也在看展昭的雙眼,他不明白此時此刻展昭那雙眼睛為何不見半點慌亂,依舊水般清澈且幽深。一時間氣血上湧,難言的怒氣瞬間就要爆發:“你——”

“嗯咳!”就在氣氛一觸即發之極,蔣平忽然咳了一聲,搖著扇子明擺了故意晃到盧方展昭白玉堂的視線交點處,瞥瞥盧方使了個眼色,又瞄向白玉堂:“我說——老五啊!哥哥們大老遠的跑來,連杯熱茶都沒麼?”

白玉堂冷冷打量蔣平神色,拿不準此時此刻這病夫打的什麼主意。他性子本就衝動倔強,兄長們擺明了興師問罪的意思,他自是不可能當先軟下來。因而依舊板了張臉,不言不語等他下句。

蔣平見自家五弟這般不開竅,心中已將他糊了的腦袋罵個通透,麵上隻能繼續擠眉弄眼:“茶!茶!”說著上前兩步,衝著地上那位努努嘴,又咳了兩聲,“不拿茶來,別說做哥哥的不仗義,這劉鼎玉的事情五弟你自個兒瞎猜去罷!”

這時眾人才又想起,劉鼎玉仍舊跪在下麵,盧方一行四人這一進門,槍口瞬間就都聚集在白玉堂和展昭的身上,反而忽略了這位“正主”。

白玉堂跟著就覺得自己喉嚨裏也有點幹,似笑非笑瞅瞅蔣平,水老鼠早就悠然肆意的揀了把順眼的椅子坐,一麵招呼仍杵在那兒的三位哥哥:“坐啊!站那兒幹嘛?!”

眼見兄弟幾個愣頭青一般不挪地方,蔣平也不急,隻優哉遊哉看著盧方。盧方歎口氣,垂了眼隨意挑張椅子坐下挨著蔣平坐了,抬頭道:“行了,都坐!那些事情之後再說!”

聞言,韓彰神色複雜的看看展昭,又看看白玉堂,一語不發的邁步,徐慶卻是個愣頭青,杵在那裏硬是不肯挪位兒,隻拿了雙銅鈴般的眼瞪著展昭。展昭卻似未見,一徑淡然而待,讓這愣頭青覺得自己似乎一拳打在棉花上,說不出的難受。

韓彰邁了兩步,瞧見徐慶神態,歎口氣用力扯了他一把,附耳道:“正事要緊,回頭再說!”這才扯得這莽漢邁步。

白玉堂隻冷眼在旁瞧著,哥哥們一舉一動盡在眼底,不知為何,竟有一種在看鬧劇的感覺:那些事情早晚是要說的,又何必如此?徒叫人看了笑話去。

正要說話,展昭卻先他一步開了口:“盧大哥,若要說正事,你先前所言關於劉掌櫃的證據,方便先說說麼?”方才韓彰一句“正事”讓他若有所思,也許……

盧方瞥他一眼,竟還帶了點輕慢的笑意:“展大人莫不是要管我陷空島的家事?”盡管心中不斷提醒自己平心靜氣,這“家事”兩個字還是重咬了下。

展昭眼皮兒一垂,接著抬起,正色道:“若僅僅是陷空島家事,展某自然不敢逾钜,然而此事牽扯西夏,邦交為重,展某不能不在意,還請盧大哥見諒。”

“好你個展昭!”盧方不怒反笑,“打官腔麼!也罷,展大人既然要問話,盧某焉敢不說?”語畢,也不去看白玉堂和展昭麵色,隻將目光轉向已然雲裏霧裏的劉鼎玉,道:

“劉掌櫃先起來罷!陷空島行事可不像官府那般處處要高人一頭,況且你本身沒有罪過,還是功臣。”他心中對展昭有氣,又偏著自家兄弟,終還是難像以往那般厚道。

劉鼎玉“喏”了聲,瞧瞧白玉堂,猶豫著起身。白玉堂單手支了額頭,半側過身子,口氣裏也帶了些嘲諷意味:“玉堂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島上改了策略,要打算與西夏做生意了?!這般的功臣……”他瞥了一眼劉鼎玉,嘴角冷笑的痕跡又加深些許。

白玉堂的兄長父母皆是死於西夏人之手,那次事故死去的還有他們兄弟五人的奶娘江寧女的丈夫。江寧女曾告誡她的五個義子,無論出於什麼原因,與西夏人為友莫要告訴給她知曉,否則定要翻臉。五義闖蕩江湖置辦商號之後,幹脆定下了不語西夏通商的規定。而如今,白玉堂這樣一句話,明擺就是不滿了。

“老五!”徐慶一怒就要起身,韓彰忙伸手去拽他,“老三!你幹什麼!坐下!”

“我——”

“坐!”韓彰憑著自己過人的手勁兒硬將徐慶扯得一仰。徐慶大怒:“老二!你究竟是站在哪一邊!?怎麼總和我過不去!”

“站理!”韓彰也是耿直的性子,被徐慶這話激起脾氣,倆字兒喊得分外響亮。下一刻卻自覺失態起來,又瞧見徐慶這性子總是挑刺兒,繞圈看了在座幾人一眼,也不拉他坐了,道:“你和我出去走走!大哥他們說完再回來!”說著自己也起身,不由分說半推半拉帶著徐慶出去了。

他們二人如此,倒是緩和了盧方和白玉堂之間才要起的僵持,展昭心中鬆口氣,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麼自己和白玉堂所不知道的。可是此時除了站在官家的立場上,展昭沒法用其他身份立足於此,隻能盡量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