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子(3)

秦昭儀低著頭,一時默然無語,連尤嬤嬤在她身後輕輕捅她都沒有察覺。

尤嬤嬤麵上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

容晚初看在眼裏,已經含笑道:“聽聞昭儀娘娘夜裏受了風寒,可請了太醫用了藥不曾?”

聲音低柔如冰下春水。

秦昭儀被她驚醒過來,下意識地挺了挺腰,道:“嬪妾多謝娘娘的關照。嬪妾身子骨孱弱,教娘娘笑話了。”

她說不清自己心裏的念頭,也已經忘了來的時候想好的那些開場白,隻是一股腦地道:“楊院正要替陛下掌脈案,多虧了陛下/身邊的陳公公,請了施太醫來,聽說一向是替太後娘娘看診的,果然極好的脈息,吃了一回藥就好受許多……”

語氣中有些若有若無的炫耀。

尤嬤嬤聽得冷汗都流了下來,連連地握著她臂上的披帛。

這熟悉的語調,倒是秦氏的作風。

昨兒夜裏皇帝出了意外,沒有給秦氏憑借承寵到她麵前放肆的資本,今日裏就尋個皇帝身邊大太監的名頭,也要來鳳池宮示一回威。

容晚初輕輕地咳了一聲,借著端起的茶杯遮掩了唇角的笑意。

她隻是始終沒有想通,秦氏何以從最初就對她抱著這樣的敵意?

她溫聲道:“如此本宮就放心了。”

秦昭儀說完了話,也從方才的情緒裏稍稍地冷靜了一回,感受到身後尤嬤嬤的焦心,沒有回頭,反而稍稍用力,將自己的披帛扯了回來,隨手彈了彈。

她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犯了錯,垂了垂眼,聲音也低了下來,變得客客氣氣的,仿佛前頭的話語裏藏著的刺都是旁人的錯覺,道:“貴妃娘娘莫要介意。嬪妾出身低微,不大懂得禮數,倘若說錯了什麼話,還請娘娘海涵。”

容晚初坐在椅子裏,沒有說話,目光淡淡的,麵上的笑容也似有還無。

秦昭儀垂著頭,道:“嬪妾這個性子,家父在家時就教訓了不止一回,今日裏果然惹惱了陛下,嬪妾這心裏實在是……”

就住了口。

說得沒頭沒尾、糊裏糊塗的。

容晚初含笑道:“昭儀妹妹說哪裏的話。陛下聖心如海,妹妹恩寵正隆,便有一時的口角,也不過人之常情。妹妹該放寬心才是。”

秦昭儀道:“陛下今日裏動了大氣,像是十分的著惱了。嬪妾惶恐得不行,思來想去,隻有來娘娘這裏,請娘娘稍稍地照拂嬪妾一二才是。”

容晚初淺淺地啜了口茶,眉梢就微微動了動。

秦昭儀說了這一會子話,茶水都冷了,在水麵上結出薄薄的一層浮沫。

她隨手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阿訥就提著燙好的砂壺,輕手輕腳地走上來替她換茶。

容晚初攏起了手,重新看向秦昭儀,道:“陛下昨夜龍體不安,今日生出些脾氣也是有的。昭儀妹妹是陛下的身邊人,更應該多想一想陛下的苦衷,不要隻念著自己的好歹。”

這話就有些重了。

她眼中也已經帶了些冷意,但略略垂著頭的秦昭儀一無所知。

秦昭儀歎了口氣,眼圈就稍稍泛起了紅,道:“貴妃娘娘教訓的是。您果然是宅心仁厚,嬪妾也已經曉得自己的無狀,隻是還請貴妃娘娘在陛下麵前替嬪妾美言一二,嬪妾往後再不敢了的。”

容晚初不由得有些膩煩。

她靜靜地道:“本宮這些時日要閉宮祈福,想必是見不到陛下的,多半幫不到昭儀妹妹了!”

秦昭儀沒有想到她說的這樣幹脆果決。

——難道她真的就不想承寵?

她有些驚愕地望著容晚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