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初已經一手端起了茶杯,沒有送到嘴邊,隻在身前稍稍舉了舉。
竟是端茶送客了。
秦昭儀有些倉皇地站起身。
一天之間兩次被掃地出門,她有些難以接受似的,喘了兩口氣,才勉強地沉著聲道:“貴妃娘娘貴人事忙,嬪妾就不多叨擾了。”
阿訥麵上掛著笑容,這一回卻沒有親自動身,隻是叫了個廳下聽候使喚的宮人來:“送昭儀娘娘出門。”
冷淡之意儼然可見。
秦昭儀略停了停腳,沒有多說什麼,跟著那宮人就往外去了。
就隱約地聽見身後那大宮女的聲音帶著笑似的,向人吩咐道:“這個杯子砸了罷,連一套剩下的三個也都摔了,免得不小心再拿到娘娘跟前來了。”
秦昭儀不由得咬緊了牙,頰上的肉都繃得痛了。
一行人出宮門的時候,正與阿敏走了個對麵。
阿敏視線在尤嬤嬤身上晃了一晃,側身讓開了路,屈下膝去行禮。
她同阿訥一般穿的是女官的服色,宮中的人自然都認得。
秦昭儀睥睨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應聲,也沒有叫起,自顧自地帶著人從她麵前走了過去。
阿敏不以為意,自己起了身往殿裏來。
阿訥正在前廳看著宮人收拾桌椅。
阿敏問道:“前頭是夕雲宮的昭儀娘娘來過?”
阿訥點了點頭,道:“你也瞧見了不是?竟不知是個哪家子養出來的窮酸,好生沒有規矩,也不曉得眼色進退。”
阿敏笑了笑,道:“這位娘娘倒是有興致。”
阿訥沒有多想她的話。
她麵上有些自責之色,道:“也是我的錯!原是我瞧著娘娘心裏頭不大爽利,正逢她來求見,我隻當是她能陪著娘娘說兩句話也好,還力勸著娘娘見了她。”
說著恨恨地“啐”了一聲,道:“誰曉得是這樣一個東西!”
阿敏就皺了皺眉,道:“從哪裏學來的怪話,滿口的胡唚,難道你都是這樣服侍娘娘的?”
阿訥就吐了吐舌頭,有些窘迫地分辯道:“並不曾的,我哪裏敢在娘娘麵前說這樣的話!”
阿敏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才放了過去,又問了容晚初的行蹤,往後殿去了。
容晚初才從阿敏的口中聽到了秦氏忽然到鳳池宮來的緣故。
“你說陛下動了氣,使人將她逐出了九宸宮的門?”
阿敏垂著頭,含笑替她撕著砂糖橘瓣上的絲絡,一麵道:“陛下是一點麵子都沒有給她留,宮裏頭許多人看著,陛下頭也沒回地就走了,李盈公公就奉陛下的旨意動了手……”
容晚初有些驚訝。
前頭那一世裏,不管升平皇帝做了多少荒唐事,他待秦碧華,算得上有情有義,一生情鍾了。
不說別的,就說他為了滿足秦氏的索求,吃了多少虎狼之藥,以至最後掏壞了身子——甚至到了那樣的情形下,還不忍心讓秦氏受侍疾的辛苦……
沒想到這個時候的皇帝,也會同秦氏鬧別扭。
也是。
倘若升平皇帝和秦氏從來都是那樣的恩恩愛/愛,宮中的嬪妃又是因何而承寵,後來的徐氏宮人又怎麼會懷上皇帝唯一的子嗣呢。
畢竟那一世裏,德妃霍氏和賢妃甄氏,也都是排了班次,每月間有固定的侍寢日子的。名牌兒後頭的、不起眼的低位嬪妃,乃至無名無分的尋常宮人,更是數不勝數。
隻有她這個異類,因為早早地冷了心情,在這宮裏遠遠地住著,像是隔岸觀賞他們君臣、夫妻情深的陌路人。
容晚初的感慨也隻在頃刻之間,旋就淡淡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