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重新轉回頭來的時候, 容嬰已經恢複了慣常的溫柔平和, 溫聲道:“我知道了!”

他看著妹妹憂慮的神色,安撫似地笑了起來, 探過手去撫了撫她的額發, 道:“是我不夠好, 你這樣小小的年紀,同齡的小姑娘都在爺娘身邊,想的無非是花鈿水粉,你卻總要替我/操心, 負擔著這樣多。”

他聲音放低下來,就有種不同於平日的沉柔和莊重,讓容晚初的眼不由自主地蒙上了潤意。

升平十年,他坐在她麵前,遞來那一盞毒酒,也是這樣的聲音。

上輩子,她潛意識裏覺得哥哥變了,就主動地、慢慢地疏遠了他。

那個時候,她對升平皇帝滿心厭憎,對容氏懷著噬骨的仇恨,她把唯一的愛人遺失在了光陰相隔的彼岸,她一直在失去,所以當察覺容嬰正在離開她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挽留。

直到最後一麵,她還在告訴自己,是她丟棄了哥哥,不是哥哥先拋下了她。

可是重來一次,她才發覺無論究竟發生過什麼,隻要她呼喚容嬰的名字,容嬰就在盡力地回應著她。

如果世間真的有蠱惑人心的巫術,引誘著容嬰與她背道而馳。

連挽回都沒有嚐試過,反而單方麵地割裂了與他之間的牽係,是不是親手把他更快地推到了那一條路上?

所以最後親者痛,仇者快。

容晚初沒有流淚,她仰著頭看著容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角一片透紅。

容嬰心疼極了。

他一麵反複地回憶著前頭的話有哪些觸傷了妹妹,一麵連珠似地道:“是哥哥的錯,哥哥不該同晚初道歉,至親骨肉,反而被哥哥說的生分了……”

容晚初眼睛紅彤彤的,蒙了一層的水意,卻還是稍稍地彎了起來。

她輕聲道:“那哥哥就答應我,這一趟出行,千萬、千萬要小心容玄渡。”

容嬰不知道容晚初為什麼這樣屢次三番提起容玄渡,但這一次他很好地掩飾了心裏的情緒,溫聲應“好”,又問道:“還有什麼事要交代?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回來的時候替你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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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嬰回府的時候,垂花門裏係了匹有些眼生的馬。

值門的家仆留意到他的視線,低著頭姿態十分的恭敬。

容嬰側頭看了那門房一眼,仿佛不經意地問道:“那是誰的馬?”

那門房雖然沒有主動開口,但容嬰問了話,他卻也十分盡責地回應:“是戚大/爺的馬。”

姓戚,容嬰心思轉了個彎,才想起繼母出身戚氏,有個庶出的舅爺也在京中。

戚愷雖然和戚夫人一樣出身野陽侯府,是血緣上的兄妹,但素來隻與容玄明、容玄渡兄弟交遊。

容嬰幾乎從來沒有見過他去見戚夫人。

他眉眼一動不動,就隨意地點了點頭,沿著中路的穿堂往府裏去。

門房原本還等著他問出些別的事來,好教他好好地回一回話,沒想到他仿佛真的隻是隨口一問,得到了解答就漠不關心地拋在了一邊。

老爺近年來有意培養公子,門房在容玄明身邊跟了十幾年,早就看出了這一點。

前些年,都是姑娘不諳事,和老爺鬧得不可開交,公子夾在當中,左右都不好做人。

姑娘仗著自己是個女孩兒,得了公子的憐惜,倒把和老爺之間的父子之情看淡了。│思│兔│在│線│閱│讀│

好不容易這一、二年,公子迷途知返,也知道終究父子沒有隔夜之仇了,卻總好像還同他們這些忠仆、世仆隔了一層似的,讓門房心裏也暗暗地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