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全天下人,都帶去希望,可是唯獨給我留下的,全是絕望!我是害過你,欠過你,但是我自己也掙紮得身心俱傷。可你呢?你什麼都不用做,就那麼看著、忍著,就……能夠……殺死我了!”
他的雙眼通紅,臉色蒼白。
平生“笑攬風雲動、睥睨天下輕”的氣概風華,都已化作了七分傷痛、三分惘然。
――既然如此,又何必逆人倫、背世情、負盡紅顏地“愛”這一場?
顧惜朝走到帳角一張矮榻邊,慢慢地坐了下去,心上已經空成了一片,再也沒有半點思緒。
戚少商看著他,心中也痛到了極點,隻是,他說不出來。
舊日的傷口,仿佛又在隱隱作痛。
那一處,曾經直切到心肺的傷口,被一股真氣頂著,嗓子裏一甜,便噴出一口血來。
顧惜朝抬起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戚少商抹了抹嘴角,淒然衝他一笑,說:“沒事,我先去了,你好好歇著罷!”
他倆本是極堅強果決之人,曆經多少磨難,都能夠堅忍不拔,不懼生死。
可是,深情摯愛,眼看就要化作流水落花,從此之後,天涯羈旅,人世茫茫,相約今生的美夢便已化作泡影。
然而為國、為民、為天下,雄心抱負、男兒誌氣,又怎忍拋卻?
戚少商懂得顧惜朝,顧惜朝也明白戚少商,一路行來,彼此的決心想法,都已知曉,他們也都隱隱感到,相聚之日不會太長久。
隻是,這一下挑明,心中卻是難以承受,萬分傷痛,於是血氣內阻、真氣凝滯,一時之間都似那世間為情所苦、為情癡迷的小兒女一般,迷了心智、惘了神思,哪裏還有半點狠勇果決、心機算計?
顧惜朝忽然微微笑了出來,似有讚歎之意地說:“好啊!你去罷。”
戚少商為那個如煙雨細柳般的笑容略失了失神,便走了。
戚少商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隻是一時之間,前路也茫茫,人跡也渺渺。
他索性,坐到一處廢牆殘垣上,怔怔地看著天空。
此時,月已上中天,光華如水,溫潤似玉。
仿佛,某個皎潔如明月一般的人,隨著月光,緩緩地浸入他的心裏。
或許,自從當年在那漠漠寒沙中的一凝眸、一抬眼間,那個人,便在他心裏了,直至如今,夜夜難忘。
他抬起手,慢慢地朝那明月伸過去。
隻是,任憑他再如何努力,也觸不到……
看看手上,是一抹鮮紅的痕跡。
血跡……
忽然間,一件塵封已久的往事,湧上心頭……
那一年,他還是風華正茂的少年,波濤洶湧的怒江邊,懸崖蔽空,聳入雲端。
他和她,還有他的兄弟、她的姐妹,站在那一處大好河山之上,壯懷激烈、無比暢快。
她的眼光落在那一處的火紅薔薇上,他便若鯤鵬展翅般飛落而下,去替她摘取那朵薔薇。
後來,她開心的將那朵花戴在了頭上,笑得人比花嬌。
隻是,她不知道,那朵薔薇,是帶刺的。
他摘花的時候,刺破了手指,指上便留著這同樣的血痕。
然而,他心裏卻更加高興。
因為,在他心裏,她便如同這一朵帶刺的薔薇,美麗而刺人!
那種感覺,刺激著他年少衝動而又永不言敗的心,令他日思夜想,竟成深情。
可是後來,他發現她漸漸的變了,變得為他委曲求全,變得柔媚和順。
年少時,那種令他癡迷神往的刺激,漸漸變了味道。
他知道,她一直在等著他的一個承諾,等著他安定下來,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回那種年少時的激情和心動了。
等到世事易變,他逃亡到她那裏,再相見的時候,她對他仍有情在,隻是也已倦了、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