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車禍發生已經月餘,塵痊愈出院以後,似乎失憶了,又似乎選擇性的忘記了某一個人。細心的家人發現此點,便囑咐親戚朋友不再當著塵提那個少年,隻當沒有這個人存在過。所以塵家生活平靜,平靜的有些過分,每個人,包括來客都小心翼翼,言語謹慎。所幸主角不察,因此戰戰兢兢中倒也安寧。塵家商量著,不妨把婚期提前,一為衝喜,二來他們實在擔心塵奇怪的遺忘方式,說不定如醫生所料,乃是因為太過思念所以心脈淩亂導致。塵沒反對,也沒表顯露興奮。他的沉默被解讀為淡定。
這一日,一起的兄弟甲和乙得了喜訊專程來送賀禮,無意中問起塵早晨要幾點起床才合適去登記,然後洗心革麵,做嶄新的新人類,說的塵一愣,忙要他們重複一遍。二人不明所以,待重複忽然想起什麼,頓時閉嘴,匆匆別去。塵不解之餘偏偏大腦一片空白,好像有什麼在心中蠢蠢欲動,伺機而出,想了許久還是一片空白,再回憶頭痛欲裂。無奈停下思緒,轉而上網去看粉絲留言,竟看到一條說是要替天國的新向他道賀,那兩個字分外新目,塵越看越覺熟悉,越看越覺得動容。最後索性把這個名字鍵入搜索條目,得出無數結果。連文帶圖,還有視頻。
塵驚訝的在其中許多鏡頭中看到了自己,在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身旁笑逐顏開。一幕幕,一頁頁,那個自己好像比少年還陌生。塵疑惑那個難道也是自己嗎?為什麼他會笑的這般舒暢?為什麼他溫柔視線總鎖定少年?為什麼他勇敢的保護,哪怕麵對全世界指責?再看那個少年,一眼就夠塵沉淪。那樣的明澈星眸,那樣的燦爛笑顏,那樣的倔強言行,那樣的堅硬眼神......第二眼,塵就看透了他,看透了那份孤獨那份智慧那份情意,即使他沒有側首看身旁,卻連心跳都左右偏移,隨著自己的身形。塵不明白,但他的確了解了。最後翻看到車禍的悲劇報道,更有一張自己從未見過的照片赫然眼前——照片上少年微笑著,頭顱硬頂著一塊巨大的鋼板,鮮血滿麵。脖頸僵直,死死支撐,定格在最後時刻;而自己就昏睡在他的臂彎,後腦和鋼板的間隙連根手指也塞不進。塵出神的不自覺的伸出手指撫過熒屏上那好像陌生的笑臉,任憑自己的心跳逐漸加速,愈發有力,幾乎就要跳出口去。卻早已忘記,自己已經坐在電腦跟前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
恰逢晚上胖子來訪,怎麼打塵的手機也無人接聽,無奈隻好求助塵的未婚妻,兩人結伴到了塵住所。門都敲爛了也無人來開,最後還是找來了保安合力把門撬開才看見正走火入魔的塵。胖子的厚巴掌重重拍了三下他才緩過神來。反應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胖子,當下就興高采烈的邀請他共談新,長長短短的話語,中間連個停頓都省略。胖子沒瘋,他仔細辨認,確定眼前的是塵,不過好像是被新俯身的塵,頓時無語。忽然瞥見塵未婚妻在旁一臉陰沉,便趕快編了個理由,溜之大吉。胖子走後,塵又翻出許久沒動的吉他,好似隨意撥弄,指尖便滑落出一段動聽新旋律。
正陶醉著,未婚妻一聲用力的咳嗽把他拉回現實。未婚妻說,塵,我們該去買戒指了。
塵有些不舍的放下琴,提線木偶一般的被拎進首飾店。滿目琳琅,珠光寶氣中,未婚妻饒有興致的挑選試戴。塵卻覺得無趣。不自覺地踱出珠寶區,靠近門口擺放普通飾品的小販,忽然在其中看見一件有些笨重卻別致的指環,當下讚歎出聲:“好!好!這個最好!”未婚妻聞聲趕來,一眼瞧見那指環,臉立刻青了。二話不說就拉著塵回家。
關上門,未婚妻有些悲傷的望著塵說咱們必須談一談了。她說塵你以為你是誰,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不是也不可能是最後一個。她說塵,自從新過世你好像表麵上忘記他了,其實你根本沒忘。你隻有在談他的時候會象從前一樣笑,你隻有在想他的時候會重新寫歌,你連挑戒指都喜歡選他戴慣的那種,你連個新字都格外注意。他說塵,你別再騙自己說遺忘了,連我都不信。那次車禍把新變成了血液,流淌在你的血管裏,隻要你活著,就和他在一起。
塵笑,說謝謝你,謝謝你提醒我們。說著越過未婚妻,徑直走到窗口旁小角櫃邊小心翼翼扶起什麼,細細端詳,目光如滄海。喊了他幾次都沒有回應,未婚妻不免黯然,心道塵果然想新想瘋了,自己已是多餘。索性開門離去,一路緩行,等待塵追趕來。而等的人卻根本沒聽見其他,他正凝神注視著麵前有些蒼白的魂靈——新。而新看見塵未婚妻離去,心裏著急,催促道:“塵,快去追她,她沒喝孟婆湯,所以看不見我,你趕快去跟她解釋一下,不然她會真以為你瘋了。到時候你就沒老婆了!”
許久,都得不到答複,新回眸,正對上高深莫測的眼神,塵問道:“你給我喝了孟婆湯?”
新這才自知泄密,咬住嘴唇,不敢直視,心裏卻盤算著如何再弄一點孟婆湯來。隻聽見那個低沉溫暖的聲音盤桓耳畔,韌如蒲草,堅如磐石:“新,你給我聽著,如果你有本事讓我第二次忘記你,我就有本事第三次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