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嬤嬤笑著先朝王昉打了個見禮,跟著是開口與她說道:“二奶奶,洗三的時辰到了,賓客也都到齊了。”
王昉聞言是輕輕嗯了一聲…
她如今還在月子不能下床,自然也不能親自抱著滿滿過去,便與人說道:“你抱過去吧。”
程嬤嬤笑著輕輕“哎”了一聲,而後是又朝傅老夫人與程宜打了個禮,跟著才抱起滿滿…滿滿這會還不認生,隻是一雙眼睛咕嚕嚕轉上一圈,在看到王昉的時候便又多看了一會,看著看著便又笑了起來。
傅老夫人瞧著便笑道:“倒是個愛笑的,愛笑好,瞧著可人也福相。”
老人家最喜歡的便是愛笑的小孩子,尤其還是自己的曾外孫,自然是怎麼瞧怎麼歡喜。
王昉自然也瞧見了滿滿那副可人的小模樣,隻覺得心都忍不住化開了幾分,甜絲絲得就像是灌了蜜一般…隻是這會時辰快到了,她也不好再說話,便也隻能舍下了心與程嬤嬤點了點頭:“你且去吧。”
其餘一眾人便也先朝王昉告辭…
她們是要去前廳添盆送福的,自然不能留在這處。
簾起簾落,這原先熱鬧的一處也就開始變得靜謐起來…王昉這幾夜睡得並不好,原本按著規矩月子裏的時候她和陸意之是要分房睡得。
昨兒個她趁著陸意之不在府中,便讓人把他的被褥等物放到了東廂房那去。
等陸意之回來發現自己的被褥不在屋中的時候,又問了她緣由,頭一回與她黑了臉。他一麵差人去把東西取來,一麵是壓著她惡狠狠得說道:“你要是再敢把我的被褥搬出去,我便不管不顧了…”
那不管不顧說得是什麼,她自然聽明白了。
前頭他礙著她月子大,即便兩人時而有走火的時候,可每回他也是強撐著去水房裏弄了個幹淨。
如今她雖然還在月子,可那事也並不是隻有那樣的法子。
隻是王昉心下免不得有些委屈…
月子裏不能吹風、不能碰水,她每日也隻能用帕子擦一回,可即便擦得宰幹淨,她還是覺得自己身上有股子味道…她把這話說與陸意之聽的時候,他卻隻是壓著她一個勁得猛親,等把她親暈了便在她的耳邊說“媳婦身上都是香味,好聞的很”。
兩人這樣鬧了一回倒是未再分房了…
隻是夜裏卻越發睡不好了。
…
三日洗兒,謂之洗三…
是為剛出生不久的嬰孩洗滌汙穢,消災免難,亦是為他們祈祥求福,圖個吉利。
如今吉時已到,正堂之中自是一片熱鬧,親朋好友齊聚一堂,這會便圍著一道笑看著小兒。因著今兒個是洗三吉日,便也沒有男女大防的規矩,隻以男賓於左側、女賓於右側的分法站了。
高高的長案上早已備下了挑臍簪子、圍盆布、小米兒、金銀錁子、豬胰皂團、銅茶盤、大蔥、薑片、艾葉球兒等洗三之物。
等這一應備好——
收生嬤嬤便先從程嬤嬤的手中抱過滿滿,而後在場的親朋好友便依著尊卑長幼的順序往盆裏添一勺清水,再放一些銀錢、桂圓紅棗等物,謂之“添盆”。
收生嬤嬤慣來是一張巧嘴,那麵若是添著水,她便道一句“長流水,聰明伶俐源源來”。若是那頭添著棗兒等物,她便再道一句“早兒立子,連中三元”..…這些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吉祥話,可聽在主人家的耳朵裏,自是高興的。
等添完盆,收生嬤嬤便拿起棒槌往盆裏一攪,口中說道:“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著弟弟跑。七十兒、八十兒、歪毛兒、淘氣兒,唏哩呼嚕都來啦!”待這話說完她才開始給滿滿洗澡。
滿滿先前睜著一雙清亮的大眼睛看著人,如今這麼一番受涼自然哭出聲來。
陸意之見此便要上前,可他還未走出幾步便被姚如英攔了下來…姚如英仍舊笑看著滿滿,口中是與他說道:“這叫響盆,是個好意頭。”
陸意之點了點頭便也不再上前,隻是心中卻跟著一句…好在陶陶不在,若她瞧見,隻怕又該心疼了。
洗三禮除了滿滿未曾間歇的哭聲,仍舊有條不紊的繼續著..…收生嬤嬤一麵洗著,一麵口中是念叨著祝詞:“先洗頭,作王侯。後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然後是用艾葉球點頭,生薑片作托,放在滿滿的腦門上,象征性地輕輕炙了一炙。
待這些一應做完,她便開始給滿滿梳頭打扮,嘴裏繼續念著:“三梳子,兩攏子,長大戴個紅頂子。左描眉,右打鬢,找個媳婦準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說話免丟醜。”跟著再拿著雞蛋往滿滿的小臉上滾一滾,繼續說著趣話。
等洗完…
收生嬤嬤拿著錦緞給滿滿細細包裹好,而後是拿著一顆大蔥往人身上輕輕打三下:“一打聰明,二打伶俐,三打福壽安康一生順遂。”待說完這話,她便叫人把蔥扔到房頂上去。
收生嬤嬤做這些的時候——
屋中一直很安靜,眾人皆笑看著滿滿。
陸棠之倒是想起原先備下的平安鎖未曾帶來,待會洗三完,還要替滿滿帶上。她心下著急,隻是屋中未有丫鬟,她一時之間也尋不到人…索性便趁著無人注意朝偏廂走了出去。
她剛剛跨出屋門,遠遠便瞧見一個身影負手站在一株青鬆之下…那個身影較起往昔仿佛清瘦了幾分,隻是一雙眉眼卻越發多了幾分清明。
她心下一震,剛想說話,站在門前的丫鬟便走了上來:“三小姐,您可是找這個?”
陸棠之回過神,她看著丫鬟手中的平安鎖笑了一句:“原來是在你這…”待這話說完,她便又抬頭看去,隻是那一株青鬆之下如今哪裏還有人?她眉心輕擰,難不成是她看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