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沈延玉急忙上前去為她拍了拍背。

旁邊的太監福祿遞過來一杯熱茶,沈延玉便端著吹了吹。

太皇太後咳了好一陣才轉過頭看著她,疑惑地眯了眯眼:“這是哪家的小丫頭?”

茶蓋磕在杯沿,發出輕微的響聲,沈延玉的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太奶奶,我是延玉,您還記得麼?延玉。”

太皇太後眼珠子盯著她看了半晌,萎縮的唇艱難地重複著:“延,延……延玉?”

沈延玉壓下喉頭的哽咽感,將手裏的熱茶遞了過去:“嗯,是我,延玉。太奶奶,您先喝些茶吧。”

太皇太後沒有動作,隻是眯著眼睛盯著她看,渾濁的眼裏隻有陌生。

兩年前,太皇太後突然記性越來越差,沈延玉每次過來,她都要想很久才能認出人。什麼法子都用過了,始終沒有任何起色。

直到現在,她幾乎已經誰都不記得了。

沈延玉也隻能時常來陪陪她,也許還能讓她想起一些事情來。

太皇太後卻突然拉過了她的手,沈延玉怕碰灑了熱茶,急忙將茶杯往旁邊放下。

“太奶奶,怎麼了?”沈延玉順從地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目光柔和的看著她。

太皇太後似乎有些著急,布滿了皺紋的眼角全是焦急:“丫頭,你看見我家撿兒了麼?他身子不好,你快去讓他回來,別再摔著了。”

她輕撫著太皇太後的背,輕聲細語:“太奶奶,您別著急,他等會兒就回來了,很快的。”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了,太皇太後誰都忘了,唯獨記得一個叫“撿兒”的人。

可他到底是誰,沈延玉也不知道,知情的人也是三緘其口。

桌案上的安神香點上了,又有沈延玉的安撫,太皇太後慢慢平靜下來。她笨拙地點了點頭,目光呆滯。嘴裏還在念叨著什麼,可是聲音太低了,也聽不清。

旁邊的老太監福祿抬手擦了擦眼角,他剛進宮就跟著太皇太後了,可如今她連他都不認識了。

曾經雷厲風行的老人如今卻如同風中殘燭。她原本挺直的身子也佝僂了,點頭如搗蒜,什麼也不記得。

沈延玉勉強撐起笑顏,將食盒裏的糕點端了出來。

“太奶奶,延玉做了些糖心酥,您還記得麼?這些都是您以前愛吃的。”沈延玉看著她,目光帶了些期盼,若是能讓她想起些事情也是好的。

太皇太後盯著盤子,沒有回答她,隻是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拿起了一塊糕點。

見她低頭咬著糖心酥,誰也不搭理,沈延玉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太奶奶,時候不早了,延玉……”說到自己名字的時候,沈延玉頓了一下,她知道不管她說再多遍,太皇太後也不會記得。

可她還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延玉改日再來看您。”

太皇太後在還往嘴裏塞著糖心酥,糕點碎屑掉在了狐裘上,她卻渾然不覺。

沈延玉有些感傷地低垂了眼,還是緩步出去了。

太監福祿望著旁邊擺放整齊的熏香。

他彎著腰,連頭都低垂著:“太皇太後,今晚您要點哪種香?”

太皇太後沒有理他,一塊糕點掉在了地上,她慌亂地要去撿起來吃。

福祿見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他撲通一聲跪下去,一雙手護在糕點上。

他的頭磕在地上,整個身子都在顫唞,那糕點被壓碎,黏在他的指縫間,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手背上。

暮色侵蝕,隻有宮殿兩旁的蠟燭還晃動著橘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