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二退”(1 / 2)

教授居高,居高傲盛,盛有癖。這麼些個教授,蘭子君接觸過了才知道,三流大學的教授都有各自的教學癖好,教人欷?[難解,諸如一年四季打赤腳的“赤腳大仙”,叼著煙鬥的“福爾摩斯”,馬褂西褲的“中西合璧”。存在感須用特殊性來證明,似乎沒有“教授習慣”的教授就對不起“教授”這兩個字的涵義。張教授霸占著“二退”的習慣――急流勇退與遲到早退。他來上課,已經有姍姍來遲的名人氣派,每當講出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來,“教授習慣”犯上來就要急流勇退出去抽根神仙煙犒勞自己,一壁退場,一壁在嘴裏咂摸方才斷點處神來之筆的驚人之語,在他那裏似乎有一句千金的成就感。他退到一邊自我欽佩去了,剩下的交由學生自己溫習,他不明講出,本意卻是教學生細細回味他的驚人之語,來樹立他學術淵博的權威,卻留下一屋子莫名其妙。有死腦筋的學生記筆記、錄錄音,溫習他的課堂爆點,果然被他的“教授習慣”折服,顯然他的目的是達到了。倒是蘭子君心有不甘,他超越馬哲的“二流子”理論還未來得及求業內人士鑒賞。

日子過得很快,這天仍舊是上張教授的課,蘭子君與周圍混得熟絡起來,搖頭晃腦的打量四周再不會覺得唐突,無一例外,男人油頭,女人粉麵,教英文的瑪麗婭女士按照英國人的禮節稱呼,還要尊稱Mr與Miss。大學對之前的成績是不張榜的,蘭子君覺得這是令他唯一滿意的迎納,教育不應該張榜成績,比之優勝者的喜悅,失敗者的悲傷更教人傷心,他們的短處被拿出來供人欣賞,相比於醫院一對一開處方藥倒是可以借鑒的,至少比新聞聯播撒廣告隱私一些。最前排坐著他的兩個寢室友,他的寢室裏四個人,在三流大學算得上一等寢室,住這等寢室的學生個個飫甘饜肥,家裏都有底子,若不是沈文欣愛子心切多供他些生活費,蘭子君住三等宿舍都交不起租。舍友裏麵四個來了仨,剩下一個,至今未曾露麵,打麻將也湊不成一圈。料想是個大人物,電視上都是重磅人物壓軸。蘭子君後來才證明他認為的“富家子弟”對了一半,有一個是虛胖。貧富兩極化的中國社會,有一類“麵朝黃土背朝天砸鍋賣鐵供‘祖先’”的家長,這些家長們的“祖先”便膝下的“小祖宗”。厙謀兒在“祖宗”牌位上占了一席。頭發中分,梳出一條深地溝,額前一撮兒穿過濃眉,抹過油,耷拉成一個子彈頭。一張胖嘟嘟的四方國字臉,典型的老傳統青睞的國人臉,陳舊的女人專揀這樣的男人嫁,這貌相旺財長壽,笑起來似乎有淫色。這是城鄉交界青年不倫不類的時尚裝扮。三秦故地走來的人,渾身上下都是人文嚴肅。他對中國古典文學的警句名言過目不忘,初見的人稱他是天才,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發奮。天才的名聲是對勤奮與努力的褒獎與掩飾。聖賢書中流連陷,卻忘身是紅塵人。讀書多了的人傻卻癡,厙謀兒分不清城市人的虛偽與純真,卻是個真性情的人,不同於一頭金黃的冷蘇黎,走路看影影,生怕絲毫不如意毀了精致外表。姓冷人不冷,一頭金燦燦的茶色發,像二月天的暖陽,尤其見了女人,更有佛光普照的仁慈。負韶光,四處留情;莫開口,開口知紈絝。他一開口,蘭子君怎麼聽怎麼犯別扭,天府巴蜀來的男人,說話時舌頭下似乎墊著著一塊方焦糖不利索,卻是現代意義上的俊男人,瓜子臉,單皮的狐狸眼,稀稀拉拉的雙眉畫成兩條黑線。這貌相的女人很是討人喜歡,地球村下,相貌也可以全球化。這是近鄰韓國人的審美標準――雌性化的男人受歡迎。蘭子君聽沈文欣說過,四川鄉下山裏的女人苦,家中孩子多,女孩養不起都被人販子當牲口賣,小個子堂嫂就是買來的媳婦。要他保密不要亂說,原來是怕當銷贓人判刑。蘭子君看不習慣生的委婉的冷蘇黎,熟悉了便和他玩笑道:“對不起,男人中的蘇妲己。”按照西班牙人的習慣,罵人之前先說對不起。

那張教授解完煙癮又返場回來了,一周的第一堂課給學生放羊總說不過去,了了說一番話,一句“自己先溫習”上課收了尾,在教室裏走秀開了頭。學生幹瞪眼。這樣一來,更添了他哲人不語的大家氣派,女學生已經在喋喋小聲的議論他,很有做明星骨肉人的趨勢。蘭子君早在心裏罵開了。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也罷。蘭子君坐在中排,目光自然隨著張教授的步子回望,準備目送他早退離堂。一縷陽光瀉下來,白慧梅一身臘梅黃褶裙底子,外麵套一件收腰白衣短袖衫,她低下頭做筆記,頭發鋪下來一半遮住半邊臉,仍舊是沙宣的齊掃尾。蘭子君看不清五官,隻覺得這女孩氣質雅,不覺多回頭掃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