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進門的媳婦(2 / 2)

在大學裏,教授導師是判官,學生是受審的犯。他一並將話語權和理想權收歸,一手拿著帽子,一手拿著標簽,聽他話的,他給你戴上高帽子,發給你晉級的門票;不聽他話的,他就給你帶上黑帽子,拿“不務正業,思想扭曲”的壞學生標簽貼在你腦門上。隻有蒙古的征服者,才把人分為四十等。弱肉強食的禽獸社會法則,大學社會裏同樣適用。

人是愛折騰的動物,金錢物質名譽的獲得,用冠冕堂皇的話說是奮鬥;下裏巴人,俗人的口出來,是折騰。人分九種,卯足花裏胡哨的勁,還是逃不出男人女人的界定。中間不倫不類者亦然,不過是男人想變女人,女人想變男人,終於還是殊路同歸的目的。在界門綱目科屬種的自然學科之外,這是最有噱頭的分類。趣味源自愛情,不過是男人折騰女人,女人折騰男人的狗咬尾巴的快樂自殘遊戲。

一場大風過來,冷空氣像死心塌地嫁進門的媳婦,過門就不回去了。天氣轉冷。入冬的時候,冷蘇黎給蘭子君遞上一張字條,子君打開來看,裏麵是白慧梅娟秀無骨的字,“他身邊的女孩子能排隊,咱們班就好多,都為他爭風吃醋,我與他的關係不及他們的深,能行嗎?”落款畫了一張困惑的臉譜。玲瓏心思,精巧的可愛。子君笑問蘇黎道:“像是間諜工作,你哪來的?”蘇黎支吾道:“竊取的閨蜜信條,我身邊蜂圍蝶陣。”子君便不再問,直覺出是他們直接接頭,這是旁敲側擊的女人手段,子君讀得出其中的欲蓋彌彰。旋即給慧梅打電話,說要拉上傳情的鴻雁,一起請出去吃福華飯店。蘇黎推說不做礙事的燈,回頭想子君出門寢室裏便空了,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他最怕孤寂,還是一起去了。出入成雙,不甘寂寞,蘇黎打電話邀來了一位妖豔的紅發女郎,每次都是新麵孔,對他的朝秦暮楚,子君也沒了起初驚詫道“又換了”的新奇,反倒羨慕他。他不必有日久天長生倦怠的憂慮,人生若隻如初見的意境可以遍嚐新鮮。看他的茶黃發色就知道,棄舊尋新,時刻準備著。慧梅來電話說要他們先走,她在本城的姑母來探親,她要陪一陣子,然後再想金蟬脫殼的法子。三人叫了車先走一步,路上子君拿冷蘇黎的紅發女郎悄悄對他敲警鍾開玩笑道:“想從她身上穿越過去困難,這是盞紅燈。”

他們下了車,白慧梅已經站在飯店門口的石階上,看到他們連忙招手。三人踏上極寬的石階,走上高台,左右兩邊花木蕭疏,旁邊矮陋飯店的招牌掩映其中,招牌已經踩在腳下,來到荔枝紅的房子麵前,才和福華飯店的門廳看齊。子君見到慧梅頓覺溫暖,暖色黃冬天教人暖。她穿一件臘梅黃的褶裙羽絨服,衣尾處打開,像裹風的公主。彼此寒暄了,四人結對進去。轉身的一陣,子君瞥見腳下一塊招牌――聞香來。他嗤嘴一笑,心想這飯店的生意定讓這招牌毀了,聞香而來的都是狗,哪還會有人去吃飯。一個活計出來倒泔水,身上套著醬白褂,那上麵已經油漬斑斑,像車輪飛駛過濺起粘身的泥。夥計提著桶再回去,子君眼亮,竟然是厙謀兒。慧梅挽著子君的胳膊暗暗使勁,子君被她拉進去。中間一盤圓形舞池,四周圍著淬花布圓桌,塌陷的皮質沙發,都靠著窗戶,窗外便是海。四人揀著一處坐下,冬天的天黑的早,海麵上已經暗下來,分不出遠處的天海,有前行的燈,那是船舶出海靠岸的航燈,一律明晃晃的,像遊走的鬼眼。還有一眨一眨的,紅殷殷的,是引航的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