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大小不一的拳頭重重地撞擊在一起,許下了誓言。
一番大快朵頤之後,布爾巴斯故作神秘地從懷間取出一個方形的塑料製物件。
圖爾瞪大了眼睛問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布爾巴斯自豪地向夥伴們顯擺著:“聽阿爸說是人類的玩意兒,像祭祀的術法一樣,可以將一瞬間的畫麵永遠定格下來變成一幅畫,就和真的一樣!”
巴利安連忙從布爾巴斯手中奪過相機,瞪著雙牛眼好奇地翻弄著:“這小物件真有這麼神奇?真想去外麵的世界看看!”
“快給我看看吧!”小安也對人類的新奇物件十分感興趣。
“等等。”布爾巴斯生怕巴利安把相機弄壞了,連忙拿了過來,擺在不遠處一塊大石頭上,摁下了阿爸教過他的“定時鍵”,然後飛似地奔向小安身邊。
圖爾和巴利安雖然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也不甘落後,紛紛擠到小安的身旁。
刺眼的白光一閃,照片流出了冰冷的相機。
照片上,三個男人大笑著摟在一起,圍著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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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火把沒有給漆黑冰冷的梯道帶來絲毫溫暖,反而映襯得這座牢獄更為陰森恐怖。
頭戴青銅頭盔的獄卒手持一根火把,機械般的走在前頭。近一丈高的剽悍身材使他在這五年來震懾了無數囚犯。
囚犯之中包括牛族大逆,強悍的人類,亦不乏異族敵人和恐怖的異獸。然而他僅憑己身一人便將這偌大的牛族牢獄打理的井井有條。
此刻他身後幾米遠也跟著一名牛族囚犯,丈餘高的身材顯得比獄卒更為駭人,一雙彎角幾乎要碰上廊道的頂部,這身材即使是在以魁梧壯實聞名世界的牛族中也是十分罕見的。
囚犯披頭散發,垂著腦袋,十分老實的跟在獄卒身後,隻是他那裸露在外的虯結肌肉,讓人懷疑他是個隨時會暴起殺人的凶悍暴徒。
“圖爾。”囚犯突兀地說話了,音色沙啞,帶著無盡的疲憊,他停下了腳步,手腳上的鐵鏈也隨之停止發出聲響。
獄卒也停下了腳步。
死一般的沉默。
“我對不起你們。”獄卒沉悶的聲音透過頭盔,回蕩在梯道間。
囚犯在沉默許久後也回應道:“不,是我們對不起巴利安。”
“那一夜是我最先到的,我遇見了巴利安,我勸過他了,不值得。”獄卒的聲音顫抖著,仿佛要將心髒還未結痂的傷口再次撕裂開來,“他不信。他去了,我沒攔。是我害了他,布爾巴斯,是我害了他!”
囚犯開始笑了,越來越大聲,最後聲波幾乎要將這個牢獄轟塌,牢獄裏的其他囚犯紛紛發出痛苦的哀嚎聲。
索性囚犯駭人的笑聲並沒有持續多久,沒一會兒便漸漸轉低,近乎嗚咽:“他是知道的啊!圖爾,我們可是兄弟啊!他又怎麼會不信你?是我們輸了,隻有巴利安這小子才配得上我們回憶中的小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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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飄落,像折了翼的蝴蝶,掙紮著,卻仍被一雙大手捏住,碾碎。
“怎麼辦?”布爾巴斯三人圍坐在草地上,每個人的臉都陰沉著,仿佛掛滿了臘月裏的寒霜。
“小安願意嫁給那德魯克嗎?”圖爾皺著眉頭沉聲問道。
“狗屁!那混蛋德魯克醜的沒個牛樣,除了是大聖的後裔之外,他還有什麼優點?淫,暴,貪這幾樣人類的醜陋本性卻讓他占齊了!”巴利安這個火爆脾氣立馬怒吼道,“還不是因為那大聖的血脈,大祭司們才將其一族奉為聖族,讓他們無法無天,逼小安嫁給德魯克!他媽的!都一萬多年了,這一族還出過什麼英雄們,都是一代又一代的酒囊飯袋!真不知道族長還有大祭司們怎麼想的!”
“那又能怎麼辦呢?祭司的命令無法違抗啊!”布爾巴斯也罕見地愁苦著臉,沉聲問道。
“管他個狗屁命令!”巴利安大手一揮道,“為了小安的幸福,我們隻能搶了!今晚我們在小安家彙合,把她救走!然後——逃!逃出叢林,去別的地方!”
“好!”“好!”
熱血又充滿情義的年紀往往不知天高地厚,他們衝動,他們莽撞,他們率真,他們毫無計劃,隨心隨性,卻往往能無怨無悔,銘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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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風,殘月。
一個單薄的身影躡手躡腳的爬出了茅屋,又踮著腳朝隔壁的茅屋望了望,舉止雖然滑稽,可布爾巴斯相信自己今晚要做的事會是這一輩子最勇敢的事情,偉大而轟動。
打破牛族族規,搶走大聖後嗣的娘子!
布爾巴斯見阿爸的屋沒有動靜,頓時舒了口氣。結果剛轉身,便發覺天色猛地一暗。
“去哪?”戈爾齊低頭看著兒子,心裏明白這個傻兒子要去做什麼。
布爾巴斯臉色一僵,隨口胡謅道:“散步。”
戈爾齊與布爾巴斯對視著,後者從前者的眼中看到了一如既往的關切,還有一絲——愧疚。
布爾巴斯有種不妙的感覺,他轉身便想跑向小安家,結果還沒邁出幾步,脖子便挨了戈爾齊一擊手刀,瞬間昏死過去。
戈爾齊望著倒在地上的兒子,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將其扛在肩上,朝著屋中走去。
“別怪父親。”他輕聲在兒子耳邊喃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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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穩的圖爾用過晚飯後便溜了出來,先其他兩人一步到了小安家,他躲在小安家茅屋後麵的草堆裏,等候著其他兩個好兄弟,卻無意間聽到了小安和他父親的對話,一段令他心碎,憤怒,悲哀的對話。
“小安啊!明天就要嫁到大部落去了,阿爸可真舍不得你啊!”
“阿爸,我會把你也接過去的嘛!”
“真是我的好囡囡!對了,一直黏在你身後的巴利安他們三個小子好像很喜歡你嘛!你會也對他們有意思吧?”
“我怎麼會喜歡那三個家夥。一個木訥,一個脾氣火爆,最後一個就是個殘廢!要不是在這個小村子裏沒什麼有意思的事,而他們又每天都會拿些新鮮東西來逗我,我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怎麼比得上德魯克,他可是有著大聖的血脈啊!我要是能為他生下一個血脈純淨的娃,那將來在族裏還不是呼風喚雨!到時候,阿爸你也能夠享福了!我們可不能一輩子呆在這個破村子裏!”
“嘿嘿!我的女兒果然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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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利安是含著淚邁步到小安屋前的。
他來時正好撞見了失魂落魄的圖爾,圖爾將聽到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但巴利安仍舊要帶小安逃,亦或是說參加一場葬禮,他臆想之中的那個名叫“小安”的少女的葬禮。
“咚”“咚”。
小安開了門,她見到巴利安之後一陣錯愕,待回過神來又近乎冷酷地問道:“巴利安,你知道明天是我的什麼日子吧?”
“小安,跟我走吧!你跟著那個德魯克是不會幸福的,他對女人不好,他隻是貪圖你的年輕和你的容貌而已......”巴利安祈求般望著小安。
小安陡然提高了音調:“請你不要侮辱我的夫君!”
“我們逃吧!”巴利安仍舊不願放棄,他握住小安的手腕,從未攥得如此之緊,生怕自己一鬆手,眼前的小安連帶著過往的一切都會化為泡沫破碎。
“逃?”陰厲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尖銳的直刺耳膜。
帶著獸牙項鏈的牛族祭祀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巴利安身後。巴利安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掌打翻在地。
“違族規者,拔角,處以火刑!”祭祀一腳踏在巴利安背上,輕描淡寫地對巴利安的命運下了宣判。
小安怔怔地望著地上的巴利安,心頭也不住微酸,往日的嬉笑浮現在腦海之中。
她抬手想去勸阻祭祀,卻又驀地在空中一停,掙紮著又垂了下去,她轉過頭避過了巴利安泛紅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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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初升,又是一個萬裏無雲的晴朗天氣。
布爾巴斯迷迷糊糊地從自家床上悠悠醒來,腦子還有些暈沉。
“巴利安違反族規,要在部落處刑台被公開處死了!”戈爾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說道。
布爾巴斯愣了一下,猛地從床上竄了起來,一言不發便衝出了家門。
他狂奔著,跌倒後又爬起,撞破了頭,劃破了皮也渾然不知,眼淚迎風不自覺地流淌。
震驚,歉疚,懊悔,憤怒,難以置信,一個緊咬著嘴唇忍住哭泣的牛族少年在林間狂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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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轟動的日子。部落中有人違逆族規,要處以火刑。
上千名牛族將祭台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怒罵著,男人用鋒利的石頭砸向被釘在木架上的罪人,女人不停地用手指戳著他的脊梁。
這是一群信仰族規的族人,他們或者說族規不容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