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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活的種種,又豈能讓人不懷念、不傷感?那是自己最快樂的童年,道三是他最敬愛的姑丈啊!

明智十兵衛光秀還沒有行服元禮的時候,父母為他起了「桃丸」這個幼名,因為他在春天出生,而在他出生的那天,正是城中桃花開始綻放的一天。

小時候有很多個夜晚他都會睡不著,獨自一人眺望天際的繁星,從中找尋代表他亡故父母的晨星。偶爾讓姑丈看見,姑丈就會抱起他,讓自己可以看得更清楚,然後小聲述說年輕時候的故事。當桃丸困住了,姑丈就會把自己抱回房,並溫柔地為自己蓋好被子。

七歲那年,姑丈願意教桃丸習刀,他那雙粗糙有力的大手握住自己白嫩的小手,一刀一式教導自己,雖然那種粗粗硬硬的觸覺桃丸不喜歡,可是姑丈手心傳來的溫暖,總叫桃丸會心一笑。即使自己後來長大,姑丈不再握住自己的手,可是那種感覺仍然叫人懷念。

十二歲進行元服禮那年,桃丸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姑丈讓人教自己火銃射擊之術,幾乎百發百中,齋藤家諸將甚至是姑丈本人無人能及,姑丈很滿意,伸手摸摸自己的頭以示稱讚。

「你是『蝮』最引以為傲的弟子。」姑丈是這樣讚譽他的。

十五歲那年春天,年少輕狂的光秀不顧眾人的挽留正式脫離齋藤家,其實光秀一直覺得自己的世界實在是太小太小,他心裏一直在想,除了姑丈道三,在這個大千世界,一定有更多的英雄人物他未能認識。他隻望能周遊列國,擴闊自己的眼界。

他立定決心,戴上竹笠,披上鬥篷,就孤身一人離開故鄉,真正走入亂世。

紅塵過眼,亂世烽火蔓延,走入市井鄉村,他見盡了人性最醜陋的種種。被山賊洗劫一空的村落,一個血流如注,滿身是傷的母親,伸手捉住自己的腳踝,哀求自己拯救她的孩子……

身在亂世,無人可獨善其身,這是老生常談的事。不幸始終還是要降臨至自己身上。

光秀從沒想過一去成訣別,世子義龍竟然造反,姑丈敗得太快,而信長救得太遲,所以遠在旅途的自己根本無力挽回,於是他忍痛選擇不回去,他知道姑丈也不想自己幹一些以義為名的蠢行,自己有的本錢是年輕,活下去,可以代替已是風中殘燭的道三完成更偉大的夢想。

身為「蝮」的弟子,光秀不能讓道三失望。

從那天開始,他就立誌要輔助一個霸主結束這個滿是死別生離的亂世。終於,他在桶狹間遇上信長,這個曾被嘲諷為「尾張的笨蛋」的男人。

這個男人……

紅塵迷夢總易醒,心中思念著,故人卻永不再返。

天明醉後,夢醒了,痛仍在,心傷未愈,路還是得走下去,過往的幸福隻能成為回憶,好好收藏在身後,或許某夜再見明月,拿起酒杯,再醉一回。

美好的童年,也許隻能在夢中追憶。

光秀撫著揪痛的心房,冷聲說道:「信長大人,你好狡猾。」這是他對信長的評語。

信長不以為然的挑挑眉:「真心是狡猾,也是智慧。你一直要找的不但是一個能結束亂世的賢者,而且是一個承認你存在的人。」

風中隱約傳來流雲的歎息,光秀也是在心底暗歎,他抬頭仰望信長,陽光映照下,信長五官的輪廓格外顯得剛毅深刻,那無懼一切的霸氣讓此刻的光秀感到心安。

數年前後,這個叫織田信長的男人總教他心折。

或者在桶狹間那刻的交錯開始,自己就注定跟隨這個人……

二、思念

殘月如勾,月色如酒。沁涼的深夜,繁星隱盡,月光淡淡。飄雲薄霧似輕紗,罩住了頭頂的天空,仿佛要遮去月神的美貌,不容世人窺探半分。

月輝映照著樹群,穿透茂密的枝葉,落下深淺不一,參差不齊的暗影。林間偶有蟲鳴,在寂靜的夜格外清晰。

盡管是深夜,光秀的帳篷依照燭光未滅。看到燭台上的蠟燭快要息熄滅,他很快就燃起另一支蠟燭,適時換上。

為信長牽了整整一天馬,光秀疲憊地跪坐在小幾旁,雙手當枕,側首伏在兩臂上休息。

這又是一個無眠的晚上吧?

道三死後,他一直睡得很少,也睡得很淺,夜半夢醒,就再難以成眠,睜著眼,擁被待天明。

這時的他褪去一身粗衣麻布,換上紫色的戎裝,剛洗過的長發任意披在身後,仍有水珠滴落。上陣打仗,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多帶寢衣,帶上足夠替換的衣物就已經十分足夠。

靜默的夜忽然傳來悠揚的笛聲,讓伏在小幾上的光秀不由抬起頭來。

笛聲仿佛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仿佛是風的聲音,帶來對往憶的思念,輕聲在他耳邊細說一個古老的故事……

這樣的笛聲聽不出愉悅或哀愁,給人的感覺非常淡,隻單單吹奏出滿心的思念,卻已是一支打動人心的好曲。光秀仿佛還能感受到心湖的波動,平靜的水麵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究竟是誰吹奏出這樣的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