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的飯，時不時偷偷抬頭向這邊望，明明是看不見的眼睛，偏要做這種偷窺似的樣子。
“你在幹什麼？”
“……”安零猶豫了許久，拿筷子一直戳著碗，終於開口，聲音輕柔，羞怯，也畏懼，更是含著一種渴望，“你……可不可以給我夾菜？”
這種事……
“這就是你所謂的想給以後留點美好回憶？”謝容似乎將戳他的痛處當成了樂趣，“自己低聲下氣求來的？”
安零沒多大反應，失焦的雙眼看不出情緒起落：“你以前也罵過我賤。”
“罵也無所謂？”謝容譏諷地笑，惡劣地揚起唇角，“好啊，不過是夾菜，我當然可以答應，不過我要先考考你。”
“真的？”沒想到他居然會答應，安零明顯興奮了，黯淡無神的眸中也似流過一絲幽光，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一份生氣，聲音卻仍有點不安，“考什麼？”
“你不是愛我嗎？”謝容牢牢盯住他蒼白精致的臉，不願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就考考你我喜歡吃什麼。”
“宮保雞丁，水煮肉片，四喜丸子，可樂雞翅，醉蟹，三文魚刺身，黑胡椒牛排……”
安零答得沒有一絲遲疑，顯然是記得極清楚。
“我喜歡的顏色？”
“你喜歡深沉的暗色調。”
“我喜歡的音樂？”
“你？你從不聽歌，你總是很忙。”
“我喜歡的車？”
“凱迪拉克。”
“你還真是愛我啊。”安零對答如流，謝容就算失了憶，也看得出對方並不是撒謊，而是真的將他的一切都記在心裏，看著他臉上漸漸浮上的陷入回憶中的朦朧神色，謝容英俊邪恣的麵容染上了一抹惡意的殘忍，“那我喜歡的人呢？”
安零蒼白的臉上驟然染上深刻而無法掩飾的痛苦，卻又在一瞬間全部散去，再不留一絲痕跡。
“不是我。”
那麼清淡，就像真的毫不在意。
“這樣啊……”
謝容拖長語調，看著安零看似平靜的臉，和竭力抑製顫唞的手，突然笑了，“吃飯。”伸出筷子夾了菜放進他碗裏，語氣輕鬆，聽不清真假，“就當是對你那麼愛我的獎勵。”
安零錯愕地怔了一下，接著果真開始大口大口吃起來，而看著他臉上露出的那種小心翼翼幸福的樣子，謝容心中泛起一個冷笑。
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他都是主宰一切，掌控全局的那個人，既然這個安零想要把他禁錮在他的身邊，那就讓他看看，他到底有多愛他。
第七章 大城小事（下）
安零住的小屋其實很寒酸。
三十來平米的小房子，隻有一張床，一張吃飯的小桌子，一間被收拾的很幹淨的小浴室，廚房要是兩個人站進就沒有動彈的餘地了，而陽台，被一台老舊的洗衣機占據了所有地方。
謝容當然不是不能吃苦的人，隻是洗完澡，看著安零困難的從屋子角落摸出一張折疊床展開，還是十分詫異：“拿這個幹什麼？”
“睡啊。”安零答得理所當然，接著馬上又接了句，“我睡這個，你當然是睡大床的。”
謝容看了眼狹窄簡陋的折疊床，再看看雖然談不上柔軟舒適，好歹也寬敞許多的大床。
“不是說想留點美好回憶嗎？怎麼不低聲下氣求求我？說不定我會讓你和我睡在一起。”
“你不習慣。”安零答的無奈，也有幾分自嘲，“我求也沒有用的，你不喜歡別人睡在你身邊。”
“你連這都清楚？”謝容臉上浮起一絲笑意，玩味地，曖昧地，“你上過我的床吧？”
“是。”安零十分坦然，“我們做過。”
“那你剛才那麼害羞？”謝容嗤笑，“隻是抱著你耳朵就紅了？”
安零轉身去取被子的動作有一絲停滯，但馬上恢複如常，仰起頭費力在櫃子中摸索，映在謝容眼中，成了一個弧度**的側麵。
“我們做的時候，我是不會害羞的。”
“因為那種時候你隻會把我當成別人。”
謝容不置可否，看著安零鋪好被子，躺上了矮矮小小的折疊床。
安零雖然瘦，但絕不矮，就這樣躺上去，腳不可避免地露在了床外麵，他略微動了動，似乎不舒服，於是側身，將雙腿蜷了起來，如出生幼兒般無辜的姿勢。
謝容居高臨下，看著他閉上眼，看著他安靜，淡漠的姿態，看著他恬然，一片柔軟的睡顏，還有隱隱露出的，精致性感的鎖骨，麵無表情轉過身。
然後他熄燈上床。
突兀響起的聲音撞碎了滿室靜謐。
“其實，就像這樣，與你安靜地睡在一個房裏，我已經很開心了。”
安零的聲音在黑暗中有著奇異的質感，像蔓延開的細細柔柔的絲，纏纏繞繞，鑽進人心裏。
謝容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無聲，卻不可抑製。
就像聽到了多麼有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