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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三年喪期未過,李肖臣的婚禮一切從簡。沒有請戲班子,也沒有大肆吹彈拉唱,隻是在他家擺了三天的流水席,請了兩家的一些親戚和近友。而吳家的人居然也同意這樣的做法,實在令我有些費解。
看來我是有點低估李肖臣了。
即便是如此低調,內閣首輔和兵部尚書家的聯姻,怎麼說也是雲京官場的一件大事。前來道賀的人仍是絡繹不絕,送禮的車馬幾乎踏平了他家門檻。
禮宴那天,我給他送了一副西域的琉璃屏風作為賀禮,看他挺樂的。他穿著大紅喜袍忙裏忙外的招呼客人,我就不再去打擾他,一個人在那“不可方思”的水廊上瞎晃悠。
盡管是三九嚴寒的天氣,可廊道邊處處埋著火龍,燒得旺旺的,一點也不覺得冷。有幾株梅花開得正豔,我折了一段花枝,放在鼻子底下嗅著。淩特別喜歡梅花的香味,他的衣服上幾乎都熏這種香,如今樊虞也用這種香,我聞著很受用。
園子裏,峨冠博帶和裙衩香鬢一齊散發著盲目的歡樂氣息。而一旦我走過去,迎麵而來的就是一張張諂媚的笑臉,到了背後就是一雙雙帶著勾刺的眼睛。
我早已習慣了這些,不以為然。
他們對我笑,我也對他們笑。他們不理我,我還是對他們笑。認識的,停下來寒暄兩句,不認識的,點個頭賠個笑臉,反正揚個嘴角又不要本錢。場麵上的話繞來繞去不過這麼幾句,舌頭打個轉,什麼好聽說什麼,我是輕車熟路的。至於喝酒,就怕滿園子的人都倒了,我還能站著。
在人群中周旋,表麵上一派左右逢源的本事,玩得遊刃有餘。
李肖臣就不怎麼樣了,他戴著朵滑稽的大紅花,臉紅脖子粗地同國子監一群年輕的學子們喝酒。那群年輕人揪著這位曾經的祭酒大人不放,他就賭氣似的拿海碗跟人拚。我在假山上遠遠俯瞰這一幕,心裏有點發苦,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他說他沒見過羅鳳姐,不知道該怎麼跟人家過日子,愁眉苦臉得連最喜歡的蘿卜酥也讓我搶光了。這回,他又見過這吳小姐幾次?怎麼就這樣了了終身大事?他要是真高興,那十幾壇子的女兒紅下去,怎麼還不見醉意?
可我又能幫他什麼?能幫他的我都幫了,他能幫我的,也仁至義盡了。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再也不需要我幫什麼。我最多幫他在婚宴上打個圓場,免得他把那群年輕人都欺負成了一攤攤稀泥,過幾天被人說以大欺小。
想到這裏,便往山下走去,剛一進園子,就看到樊虞迎麵走來,他喝得雙頰紅撲撲的,帶著幾分少見的可愛。
我看著他笑得很甜:“怎麼不多喝點?還是我家水叔做的菜不合胃口?”
他一雙眼睛水盈盈地瞧著我:“我找你呢。”
我眼波流轉:“找我幹嘛?”
他俯到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越過他的肩膀,我看到有好幾雙眼睛,帶著鄙夷和譏笑朝這邊望過來。
“嗯,行。那我先回家。”我點頭道。趁他來不及起身之際,偷親了一下他的臉頰,風情萬種地把梅花枝塞在他懷裏。明明看到那些眼睛幾乎可以淬出火來,可目光掃過去的時候,又各自移開了視線假裝沒看到。
真的是很好笑,再多次也玩不厭。
我撇下呆若木雞的樊虞,一個人慢悠悠地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