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母親是為了某種野心,某種自己無法實現,而寄予在她身上的夢想的話。
那麼,她僅僅是為了某種可能,某種從書裏讀見,無法體驗卻心心所念的相攜共老。
她們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不是尋常人家。
第八章
三年,對一些人是風雨沉浮的漂泊,對另外一些人是度日如年的虛無,而對清漣來說,三年,在她日夜思念之中,轉瞬即逝。隱藏在她床頭床欄上的刮痕,早已密密麻麻到數不明白。
那是從王萱離城去誠念寺那日開始的突發奇想,將無盡的思念轉化成藏於人後的條條傷痕。如同她們提早被扼殺在繈褓中的弱小情感,隻得黑暗的滋潤,長出透白透純的色彩。
三年前那匹瘦小精壯的黑色駿馬,蛻變成膘肥燕瘦、流線優美的成年駿馬,迎著習習遊來的春風,在青草拂動間,低聲叫喚著,等待著向它走來的美麗女子。挺立的脊背,迎風招展的馬鬃,無一不在訴說著發自心底的尊敬與歡喜。
這是葉州城的郊外,在清漣獲得自由外出的許可後,逐漸的成為了她囤積力量的秘密基地。
雲姨坐在遠處特意修建的一處長亭內,怡然自得的注視著清漣的一舉一動。在短短幾年的日息陪伴中,清漣似乎融入了她的血肉與身體,成為了與她分離不開的,有著骨肉親情的女兒。她在賀水流執權玩轉朝堂上一條條腐朽生命的同時,帶著在十幾年前就幹涸的熱情,養育起愈發出落得亭亭玉立、英姿颯爽的清漣。
三年,可以讓天地顛覆,日夜顛倒。││思││兔││網││
三年,也可以平淡無奇,毫無波瀾。
她遙望著匆匆綠草地上疊加泛黑的人群,揣摩著其中可能蘊含著的有限力量,掐指算著在視線觸及不到的未來,將會爆發的屢屢爭鬥。
捋開描繪麵頰飛袂的發絲,雲姨注視著清漣那張出落得精致無垢的臉,疼惜之情隨著輕吐的話語汩汩流淌。
“情況如何?”
“沛哥哥終究長成了同燾哥哥一般的男子。”
曾經還留存在顏麵、清晰可見的淒涼與不忍,此時被清漣惋惜的冰冷話語,打消得杳無蹤影。曾經是她撒嬌依賴的劉沛,終究成為了麵前這個日漸張揚女子的奠石。有過的憧憬與崇拜,在最自私的保護下,也變成了可以隨意拋棄的塵埃。
她甚至可以聽到來自廣源宮響徹空靈的悲戚低鳴。錦國兩位太子的駕薨,均源於眼前這位明媚晴朗女子看似無痕的雙手,那顆包藏了最熾熱情感的心,描染上的最豔媚的顏色,恰恰是高貴的紅,鮮血的紅。
“三年之期將到。”
“我知道。”
難得的小女子心性在清漣挽起雲姨手臂的片刻足以得見。大概也隻有那個如夢如詩的女子,能勾轉起清漣埋藏在深底的、屬於當下妙齡少女的羞赧與雀躍。
春末的陽光意外的灼人。黑色駿馬腳蹄聲鐸鐸,兩邊護衛的禁軍隊伍開道驅使進中書令府。門口悠閑打盹的小廝,驚嚇於眼前勢如攻敵的陣勢,三步並作兩步,慌慌忙忙的朝府內報告。
他可是老遠就認出來了,坐於黑色駿馬上那位紅袂翻滾的女子,可是大錦赫赫有名的公主,那位手刃兩位太子,有著路人皆知的權欲野心的跋扈女子。
雖然四年前燾太子的死亡,並不能確定的證實一定與清漣公主有關,畢竟在那之後,清漣公主的臥床一年,並非虛設。但是,近日才在全國範圍張榜,舉國同哀的沛太子的駕薨,仍舊不容置疑的冠在了發現太子駕薨時一直守候在旁,沾抹了血液的清漣頭上。與過去太相似的場景,總容易激起無聊百姓關於高居地遠的中心人物的無限暢想。
於是,便有了謠傳。而且神乎其神,瞠目結舌。
清漣麵露鄙夷的望著半跪半跑的小廝,悲哀的思念起曾經待她無親疏的沛哥哥,在她萌生殺意的那日,沛哥哥那曾經璀璨無比,希冀著超越開世居住的宏遠夢想,輕易的被一臉稚嫩的冶、以及背後深沉愁慮的母親玩弄到香消玉殞。
賀水流過晚的收手與轉交,已經換不回她初始的心境。在冶獻上淬滿毒藥的濃鬱烈酒時,清漣清楚的領悟到那些被寫入史冊的,用鮮血與仇恨點綴起的大字的深刻含義——皇家無情。
在賀水流從她身旁擦身而過的同時,失望而惋惜的話語如寒風般刺進她的耳裏,骨頭裏。
“有關王彩書,冶比你果斷,甚比你決絕。”
她早已清楚冶在瞅見王萱的驚豔眼神下流露的是什麼神色,她太過熟悉,那是皇家熱滾血液中的沸騰與占有,那是曾在父親眼底裏瞥見過的屬於男人最原始的欲望與征服。
清漣跪坐在劉沛身邊,對著那張曾經俊美到讓她豔羨的華麗麵容,泣不成聲。七孔流血的慘狀,是對沛哥哥誓將戎馬一生的輝煌夢想的無聲褻瀆。她準備給劉沛或自己的死亡之劍,喪失生機的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