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托下的紅暈後,重新明晰正直闡述起她不該過早泄露的擔憂與依戀。
“萱兒。王夫子的所作所為,時至今日再明顯不過了,想必在母親那,早已盡收入於眼底。我從未有過燾哥哥、沛哥哥那般的鴻鵠壯誌。在欲 望奢求這部分,我想我還是和普通少女一般,想要的僅僅是一個能夠相守一生、相愛一生的人。而這個人,我想,在我十一歲時,便已找到。”
在說這些話時,清漣伴隨著半蹲下的身體,掃割著王萱裙邊沾上的枝丫草漬,撫摸著她合身的裙襦。
“昨日,我聽雲姨說,父親準備給冶選定太子妃。按冶獨斷霸道的性格,在利益相爭之時,絕不會順母親的意思。”
“所以,你覺得,這個人會是我?”
王萱的質疑像漫天盛開的紅楓一般,不過是再自然的話語,可清漣卻感受到某種不受信任的悲戚。
“娶了你,便是娶了王夫子那暗藏不露的高深計謀,以及他身後潛藏的權臣。”
清漣想起了她唯一一次見過的,王萱的流淚。因為她,隻因為她。或許,從十三歲那年認定某些事情的人,並不僅僅是她一人。
“那麼,清漣,你想娶我嗎?”
結娶婚嫁。她曾經奢想又不敢去幻想的事情,就這樣輕易的被王萱用戲謔嘲弄的口吻向她拋來,她怔怔的望著王萱那種就算是麵露鄙夷的神情下依舊媚惑動人的麵容,說不出話。
“還是說,你想嫁給我?”
一言一語都是在咄咄逼人。清漣在奔騰而來的路途中準備好的千言萬語,被王萱天外之筆的問話埋藏進挖不開的墳墓裏,升騰出陣陣寒氣。
歎氣,王萱將自己磕人的刺稍作收斂,無奈的抓緊清漣的手,疊放在自己的胸口,前進一步擁這個比自己還要小兩歲的女子入懷。她不過是個在困於繈褓中,又拔苗助長的童真少女。玩弄權謀,擺弄生命,都是在這個沾滿榮譽與鮮血的皇宮中不得不學會的、用於自保的招數。
“清漣,如果你想要什麼的話,就憑借你的雙手就爭取。過去,你不正是這樣做的嗎?”
王萱的聲音像能擒住陽光的神之手,簡單的安撫了清漣懸掛亂晃的心,用柔和的溫度一點點暖和著周身泛涼的濕氣。
“如果你害怕失去我,那麼,就請牢牢的抓住我,讓我走不到任何地方,逃離不到任何角落。”
如果,在這一段被各方泯滅的情感中,注定有一方要做出滔天浩地的犧牲的話,那麼就讓她來承擔所有的一切吧。
第十一章
時間的流走是一隻操控著萬物的大手。清漣盡心盡責的抗爭,最終淹沒在賀水流的一紙詔書之中,嚐試過的陰謀詭計,也釜底抽薪般的被鋼筋鐵甲擋在冰冷之外。她無法用正麵的權勢與背後的暗殺,去換取王萱的自由之身。
她在劉冶帶王萱於郊外遊玩之時,就已然預感到了之後可能發生的種種。她憑借三年間積蓄起的一己之力,在時機與準備均不充分的情境之下,再次斷送了她奮力去抓牢的東西與人。
禮樂奏響,鞭炮轟鳴,大紅大紅的海洋第一次讓清漣覺得刺眼。仿佛望進眼裏的紅色,全部是她從心底倒流的血液,滾燙的,冰涼的。那在萬眾矚目之下,從容不迫走來的蒙麵女子,腳步雍容華貴,衣袂飛飛。看不出任何不甘不願的思緒,仿若一些都是理所應當。
對於王萱來說,不是她沒有去抗爭,而是她放棄了可能有的執手逃離的機會。這是多年醞釀後的陰謀。這是她那個儒雅不屈的父親所有的雄心壯誌。這是她作為女兒唯一可以獻出的報答。
她甘心嫁給劉冶,甘心完成這次在所有人看來男才女貌,門當戶對,龍鳳呈祥的婚禮。屬於少女般蠢蠢欲動的情懷,輕易地被隱藏在了心底。她透過絲綢紅巾,將清漣故作鎮定的全部神情盡收眼底。她笑,她開心。
往上拾階的龍鳳石梯,像是通往清漣身側的、走不盡的刀山火海。
清漣那日頹然闖入她閨房的匆忙身影,比其他人任何一個風流倜儻的舉動都要撩動她心。臉頰、衣襟與禦劍上沾染的緋紅血液,彷如一縷縷點綴清漣柔美麵容的華麗星輝,將她那顆在氣喘籲籲下慌忙的心,映照得栩栩如生。
她停了手中執筆書寫的行雲流水,將那首未完的情詩擱置在了她倉皇不定的筆鋒之尾,緊張的疾步於依靠門檻而立的清漣麵前,隨手合上了門。
“怎麼回事?”
“不要嫁。”
不是命令,而是懇求。
清漣欲哭的聲音在她失魂落魄的麵容之下,更顯得淒切動人。差點,王萱便要喪失理智的點頭說好。可她隻是挽起衣袖,抬起手臂,抹淨清漣眉上與唇邊的血點,什麼話都沒說。
“我知道,現在再做什麼都是徒勞。”
清漣拉住她的手,漆黑透亮的眼眸緊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的身體和生命在此刻全數刻入心裏。
“當年,王嶽陽讓你登台表演,便是把今日之事早已算計其中。甚至於,我,還成為了你們的意外收獲。”
鬆了鬆手,清漣望了一眼王萱半分鍾前靜坐的書桌,模糊的看見幾個關於相思,相守的句子,嘴角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