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她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包括我的前路,我的後路,還有可以掌權、可以□控的時間,一一都必須按照她的意念來。她放任我對你的愛慕,以達到在某一時刻對我的要挾。她放任王嶽陽的狼子野心,以達成我對你的仇恨,對你父親的仇恨。這些,最終,不過是讓我能夠順理成章的成為一個無情的帝王。”
那是王萱第一次感受到清漣的淚水,那個自視甚高、高高在上的女子,在述說過無盡的苦楚與深陷囫圇的無奈後,卑躬屈膝的向她哀求著。
“跟我走吧。離開皇宮,離開長洲,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去。”
模糊的窗紙後,是雲姨迎風而立的傲然身影,王萱咽下從心口倒流的淚水,微抬起頭,將清漣擁抱入懷,緊箍著,不放手。
“清漣。”
王萱低聲呼喚著,百繞千轉。
“你沒失去我,就算我站於旁人的身邊,息於旁人的床榻,我唯一實實在在放入心底、想與之相守的人,隻有你一個。那年的祝宴,意外並不隻是降臨在你一個人身上,還有我。”
那個黃昏的唇齒交纏,那個餘暉傾斜的淩亂床榻,那個傍晚玉肌凝脂的相濡與沫,潔白床褥中盛開的疊影嫣紅,生生的印刻在妖豔驕陽來臨的前夕,成為了清漣王萱生命中難以抹卻,銘記於心的耀眼光暈。
蕭瑟的秋風席卷起滿地落葉,雲姨佇立半夜的孤獨身影,是那夜抵死廝纏的唯一見證。她凝望著懸掛於高空的清輪明月,糾纏於過去與此刻相似相仿的種種,心生悲戚。
被揭開頭巾後展露的是一張姹紫嫣紅的臉,塗抹添加上去的胭脂水粉,更襯托出王萱那張蠱惑眾生的絕世容顏。劉冶臉上是自滿自豪與自信的笑容,像是得到了王萱是件比登上皇位還要榮耀的事。
劉冶持著王萱的柔夷,來到清漣身前。不知何時,這個被兩位哥哥遮擋住的頑劣少年,已經長成了擁有著雍容貴氣的翩翩皇子,用比她高的視線,俯視著她,用堅毅肯定的語氣尊敬的喚著她。
“三姐姐。”
隨著劉冶自然的呼喊而來的是王萱麵對她是親疏不分的意外稱呼^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三姐姐。”
驚如雷鳴。這大概是清漣此時此刻唯一的感受,她聽見心孿破裂的聲音,汩汩的血水全數湧入其中,淹沒了理智與情感。
繾綣愛戀的夜晚仿佛就在昨日,汗水交融的纏綿呼喚仿佛就在耳邊。她清楚無誤的記得,在王萱身體悸動不已的時候,千纏百繞叫著的是“清漣”。
清漣。
清漣。
清漣。
這是隻有王萱才膽敢直呼的名諱。她的父親,她的母親,雲姨,她的兩位哥哥,還有麵前這個已玉樹淩風的弟弟,都是叫的三兒或是三姐姐。那些與她擦身而過,尊卑有別的臣子奴婢,隻也敢低頭守禮的尊稱她為公主。
她以為的與眾不同,差點就在王萱這跟隨劉冶自然流露的隨夫呼喚中,煙消雲散。身後的雲姨暗中給了她支撐的力量,她才能用一貫冷漠高傲的神情點頭,目送著他們走到高居權位的父親母親座前,跪下,行禮,叫著父皇母後。
感情,在權勢陰謀麵前,不堪一擊。
歌舞升平,觥籌交錯。這大概是所有皇族婚宴上的必備之禮。清漣拖了雲姨,坐在閣樓水榭中,欣賞著獻給太子王妃的一首首禮樂,一曲曲舞蹈,一場場戲劇。那些述說愛情,述說美滿,述說幸福的宮闕都與清漣無關。一句句的恭維,全是刺耳的嘶吼。
依舊摸著山羊胡的王嶽陽,果然如他所望的往她的國舅之路更上了一個台階。她不恨王萱,不恨王嶽陽,也不恨冶,更不恨母親。她恨的隻有她自己,恨的隻有她和王萱都生在權勢欲望的中心。
“三姐姐。冶和彩書怎麼也得與三姐姐喝過三杯。”
劉冶春風得意的臉蛋上飛滿了暈紅,肆無忌憚的牽著王萱的手,來到清漣麵前,準備開始大摞大摞的激情感言。
“第一杯,感謝當日在樹林之中三姐姐為彩書擋下的冶那狂妄一箭。第二杯,感謝三姐姐當日與冶一同向父皇母後求情,才換取了彩書的自由之身。第三杯,常言道,皇室之中無親情,而三姐姐,讓冶知道,這句話並非是真言。”
真是字字珠璣,聲聲落盤啊。清漣仰頭悶過三杯辛辣之酒後,目光炯炯的停留在王萱嬌羞小女人狀的臉上。她有點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哪一麵是真,哪一麵是假。
“彩書也要敬三姐姐三杯。”
劉冶滿意的凝視著王萱舉杯邀酒的動作,滿眼都是小男孩的癡戀。
“彩書又是何典故?”
王萱隻回眸笑過,便飲盡三杯,暢酣淋漓。
清漣扶著胸口遺留的傷痕,二話不說一飲而盡。她在王萱柔情注視的目光裏,想起了黎明到來之際,王萱借著朝霞撫摸她胸口紅痕的溫煦弧度與柔媚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