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漣。我和你走。”
第十七章
唰,唰,唰。
從木丫窗外偷跑進的淅淅春雨,拍打著陳年老木的頹累窗簷,摩拳擦掌的細探細翔,擊鼓出與房屋內安靜祥和的綢繆氣息大相徑庭的歡愉。明快的拍子,跳躍的節奏,還有終落不止的跌宕起伏,無不在演奏著一出高低含蓄、娓娓道來的生動旋律。
王萱出宮時換上的淡粉色襦裙,抹卻了這一年多間在皇宮沾染上的意欲浮沉,煥發出春閨少女的溫婉柔情。她牽扯著清漣的嬌嫩細手,久逢的纏繞了眷念的心緒。額首上眺的細致眼神,看在進退不如的清漣眼裏,隻留有漾漾深情。
她聰朗的雙耳清楚的聽到了王萱在時隔半響後的回答,堅如磐石。可此時,她卻動搖了。
之所以會動搖,並非因為害怕。肅立於兩側的禁軍,在清漣的眼裏,不過是拂袖可拭的灰塵,傷不了她一分一毫。而帶著迷茫不解神情探究著的劉冶,盡管他有著一擲千金的力量,與將人擺弄與生死之間的全力,在清漣看來,也不過是個被寵壞的頑劣的弱弟。她過去不敢做,不敢為的全部根源,隻有王萱。王萱的不堅定,王萱意料外的反其道而行,以及舔舐著她傷口、順勢撒鹽的狠心抉擇,才是她遲遲不願撒手離去,而被困在他人全套中束手無能的真正原因。
但是這些,理應在王萱鬆口的那一刹那,全都不複存在的。可為什麼,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的不真實。她在王萱期望眼神凝視下,忽然之間,萌生了無數的懷疑。
“彩書,發生什麼事了?”
劉冶一夜過後的沙啞聲音震碎了王萱清漣兩相掙紮的相持局麵,王萱有點失望的鬆了手,在抬頭前燦爛的自我嘲笑著,不理誰也不願追究的平和場麵,麵色凝重的說:“家父帶軍謀反,罪不可赦,應株連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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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兒。”
“彩書。”
“彩書更有份參與,縱容家父挾持皇子,理應淩遲。”
“萱兒!”“彩書!”
兩聲連貫的怒吼,卻絲毫震懾不住王萱執意而為的話語。清漣拳頭緊握,未來得及修剪的指甲全數陷進肉裏,她悔恨,她埋怨。她不過有了半刻的遲疑,王萱竟然要用死亡來向她示威,來威脅她。
“彩書,此事與你無關。宮中侍衛早已把你和泓兒被強行擄走的事情交代清楚,你不需要將王嶽陽的罪行攬上身。我知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你受了驚嚇,先回宮休養。王嶽陽的事,你就不要太過操心,我不怪你。”
劉冶親身上前,握住王萱絞纏的雙手,捂緊自己的心窩,臉上閃爍著的是溫情的嗬護與期盼。
“來,我們回宮。”
音落,二話不說,執意牽著王萱離開了這彌漫了一夜煙雲的郊外木屋,跨上金漆大轎,在肅殺禁軍的護衛下,大張旗鼓遠走,獨留清漣一人在雨中凝望相送的幽怨身影。
或許,剛才那閃過的一秒,是今生今世,唯一一次可以與王萱攜手天涯,共生百老的機會。那一秒轉瞬即逝。
她在重擁王萱時的不顧一切,被悄悄隕落的春雨,和劉冶清澈透明的眼神所擊落。在王萱的倉皇決策間,理智掌控了她。她透徹的看到,在她持劍對敵之後,迎來她們的不會是逍遙一世的相伴到老,而會是無止盡的血雨腥風的追殺。她們隱藏在暗處的愛戀,會在她攜手拔劍的一霎間,宣告於世,平攤在內心狂湧的劉冶麵前。
她知道,那一刻,劉冶會利用他所有的智慧與權力,來殺了她。傾盡全力,不擇手段。清漣怕死,怕在還沒有達成心中關於愛情的崇高理念之前,就含恨而死,她也怕,在那之後,王萱會淪落到無人庇護的單薄之境,任人宰割。
絲綿般的春雨,針針粒粒的鑲在清漣盤挽而上的發絲間,晶瑩閃爍。明紅色的衣襟上時溼潤後,明暗有度的斑斑點點。那把陪她馳騁沙場的軟劍,頹廢的依靠在門檻上,略有所思的瞭望天空,映射出斑駁的光。
雲姨邁著張弛均勻的步伐,撐著泛黃的油紙傘,在雨中將她擁入懷裏,順捋著她因搏鬥而鬆散出的碎發,嘴裏呢喃輕哄著:“乖,不哭。”
在樹林古道邊等待日出的時辰裏,雲姨目睹了王嶽陽頹敗的歸來和猖狂的離去,目睹了劉冶氣勢洶洶的帶著沒散去戰場氣息的禁軍侍衛宣示的踏行,她便猜想到了,在那所遠離塵囂,隔世自賞的郊外小院裏會發生的一切。
就像賀水流固執的堅守著某種奇怪的信念一樣,清漣也有著屬於她的特定的信仰。她們江湖兒女的大大咧咧無所畏懼,不是生長於皇宮中寸步寸行都精打細算的貴胄們所自豪和依仗著。在雲姨看來,太多的思前想後,反而會束了手腳。就像她現在,被那種不切實際的未來,桎梏於相見卻同不見的牢籠裏,無法自拔。
而她們,除了清漣,還有個王萱呢。
在第二日的朝堂之上,劉冶便宣召了王嶽陽的謀反之罪,共謀黨羽全誅,不留一人,除了穩坐皇後之位的王萱。同時,賜予了清漣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