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瀚這輩子也沒有如此狼狽過,等到胃液膽汁都吐出來後,整個人就徹底虛脫了,就勢摔倒在街邊冷硬的土地上,躺在自己吐出的穢物旁邊。
有巡夜的更夫從街中走過,離得老遠就能聞到衝天的酒氣與令人作嘔的汙穢之氣,忙忙捂了鼻子快步走開,隻當又是哪個嗜酒如命的酒鬼醉倒街頭了,哪裏想得到是本城身份最為尊貴的原王。
淩瀚閉著眼睛,一動也不想動彈,也根本無力動彈,渾身火燒火燎般難受。
此時的情形與三年多前跌下懸崖的那次十分相似,不同的是,當年的他求生欲望強烈,因此,上天垂憐,派了一個人前來將他從瀕死的危難之中拯救出來。可是,具有諷刺意義的是,也正是那個人又將他從忘乎所以如登極樂的巔峰一下子推落到萬劫不複生不如死的深淵。如今的他過得麻木不仁如同行屍走肉,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依然苟活於世,所以,上天這次會將他徹底拋棄了吧……
……
“王爺,您醒醒!”
“……老天爺,王爺怎麼醉成這個樣子了?”
王府老管家齊忠一見淩瀚醉臥街邊不醒人事就唬得不行,他什麼時候見過自家主子這樣潦倒邋遢過?即便淩瀚身體強健超出常人,但在寒風刺骨的冬夜醉倒戶外兩個時辰,隻怕是鐵打的身子也會受不住。
齊忠知道自家王爺今晚去綺玉樓喝酒去了,一般這種時候淩瀚都會在綺玉樓留宿一晚,所以他很早就歇下了。直到柳三娘不放心,派了小廝上門詢問王爺是否平安回府,齊忠這才著了慌,將王府護衛全部派出來分成幾批在全城挨街尋找,直找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在一條不起眼的巷弄裏發現酒氣衝天爛醉如泥的淩瀚。
就著燈籠再看,齊忠發現淩瀚身上蓋著一件還算厚實的半舊棉衣,顏色素淡樣式簡單,再摸摸淩瀚的額頭和手,溫度還算正常,心中不由稍安,但同時又覺奇怪,這件棉衣顯然不屬於淩瀚,那是誰給他蓋上的?∮∮
此時的淩瀚醉得一塌糊塗搖都搖不醒,更別說回答齊忠的問題了,齊忠也沒有繼續糾結棉衣的事情,當務之急是把王爺送回府中好好休息,於是喚了兩名護衛將淩瀚抬上了馬車。
馬車裏有現成的精美毛毯,齊忠本想把淩瀚身上那件舊棉衣取下來,結果伸手去拉才發現淩瀚把棉衣的一隻袖子抓得很緊,好象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一般。齊忠試了兩下拉不動也就放棄了,由著淩瀚繼續蓋著那件棉衣。
回到王府後,丫環想幫淩瀚脫下髒汙的衣服時問題還是來了,淩瀚依舊抓著那件棉衣死死不放,根本沒辦法把他的衣服脫下來,齊忠無奈下親自拿了把剪刀把棉衣的袖子剪開,這才把淩瀚的髒衣除去,然後為他簡單地擦洗一番,再換了幹淨的內衣。
淩瀚期間一直昏睡不醒,但手中始終攥著被剪下來的一角棉衣袖子沒有鬆開。(寫到此處,俺被自己雷到了,這是斷袖啊,□裸的斷袖= =!!!)
第二天下午,淩瀚終於從宿醉中醒了過來,起初腦子還不甚清醒,隻覺得頭痛欲裂渾身乏力,於是想伸手捏捏脹痛的額角,然後手一抬,有什麼東西從掌中落了下來。
他將那柔軟的物什重新抓在手中,舉到眼前一看,原來是一片衣角,看得出來是從棉衣上剪下來的,布料普通,洗得發白,略怔一下後心中不由瞬間揪緊,隨即翻身下床,嘶聲叫道:“來人!”
門外伺候的丫環立即推門而入,對臉色鐵青的淩瀚戰戰兢兢回應道:“王爺,您有什麼吩咐?”
淩瀚攤開手掌,咬牙道:“這件棉衣呢?好大的膽子,誰把它剪壞了?”
丫環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結結巴巴道:“回,回王爺,是,是齊管家剪的……”
淩瀚的臉色已經陰沉如鐵,寒聲道:“馬上叫老齊來見我!”
丫環急忙領命而去,沒過一會兒,齊忠就拿著個布包匆匆趕了過來,因為路上已經聽那丫環大概說了下情況,因此一進屋就跪在了淩瀚麵前,將那布包雙手呈上,顫聲道:“王爺請息怒,棉衣在這裏,因為昨晚王爺抓著衣服不放手,下人們沒法為您更衣洗漱,所以老奴自作主張把衣服剪開了……”
淩瀚本欲一掌將齊忠打翻在地,但見他緊張得臉色慘白渾身直抖,這一掌終究沒有落下來,隻是轉而將布包取在手中,冷冷道:“我希望這種先斬後奏的事情以後再也不要發生。下去吧。”
“是,謝王爺開恩,老奴以後再也不敢了。”齊忠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後退出房外。
老管家自然不明白王爺為何對這件半新不舊的棉衣如此看重,但他非常、極其、特別、十分慶幸自己多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將已經剪爛了的棉衣當作垃圾一樣丟掉,否則隻怕他的待遇也跟垃圾差不多了。
淩瀚將布包展開取出棉衣,怔怔地看了片刻,然後閉上眼睛,緩緩貼到頰邊。
那棉衣似乎還帶著某人的體溫,恍惚之間,有淡雅怡人的氣息慢慢彌散開來,將他整個人溫柔地包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