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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襲

因前任知府走的匆忙,留下堆積如山的繁重公務未能處理,嚴懷上任第二天就吃住在了府衙,一連月餘都沒回過家。

其實那座宅院並不能算作家,隻是朝廷按照相應品級為官員提供的府第,內中配備雜役寥寥數名,嚴懷孤身一人來到華陽府,不要說家人,連得用的仆人都沒有一個,就算回去了也是形影相吊無人可對,因此索性就拿了一套鋪蓋被褥到府衙住下來,處理起公務也要方便許多。

嚴懷這一舉動劉適等大小官差最初並沒有太放在心上,隻當他在走過場,新官上任嘛,誰都想要好好燒上三把火以正官威。但過了十餘日嚴懷還是吃住在府衙,且從早到晚忙碌不輟,劉適等人這才發覺這位新知府如此辛勤並不隻是做做樣子這麼簡單,心裏頓時就不是滋味起來。

倒不是眾官員良心發現覺得自己庸碌度日愧對頭上戴的官帽,而是最高長官如此勤於政務,底下的官員若還是如同往日那般得過且過無所作為,那自然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為了自己能繼續過得舒心安逸,劉適等人不得不勸說嚴懷保重身體勿要過度操勞,嚴懷起初還與他應付一二,後來索性冷下臉來全都置之不理,隻是將府衙規矩重新立了起來,若有遲到早退中途溜號,或是辦差不利疏於職守,或是收受賄賂欺壓百姓,都要進行相應懲處,或罰俸,或杖責,或降級,或罷免,毫無情麵可講。

一段時日下來華陽府大小官員全都或輕或重地受到責罰,連劉適關良都未能幸免,一時間搞得眾官差叫苦不迭,隻能打疊精神小心辦差,一時間府衙上下改頭換麵煥然一新。

華陽府的官員對嚴懷是牢騷滿腹心懷怨恨,老百姓們卻是喜笑顏開奔走相告,為新任知府勤政務實雷厲風行而拍手稱快,有幸親眼見過嚴懷的更是目眩神迷以為天人降臨,很快,知府大人“美儀容、勤政務、嚴於律己、博學多才”的風評很快在華陽府流傳開來。

連續一個月處理冗雜公務,嚴懷日漸消瘦,原本豐潤的臉頰也清減了兩分,隻是冬天穿的厚實,粗粗看去並不明顯。

這一晚,嚴懷將積壓下來的卷宗清點歸檔完畢後,已經到了子時,服侍他日常起居的老仆趙山早就睡下了。

嚴懷自己也是困又乏,連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很想倒頭就睡,但手腳都凍得僵冷麻木,他向來畏寒,這樣就上床的話哪怕蓋再多棉被也難以睡得安穩,所以隻得到後院廚房燒了熱水洗臉洗腳。

將冷得失去知覺的雙腳放入熱水中時,嚴懷舒服地輕歎一聲,閉上眼睛倚在床頭靜靜享受熱水的撫慰,不知不覺就抵受不住疲勞侵襲睡著了。

嚴懷睡得並不太沉,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一雙寬厚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腳掌緩緩揉搓按摩,力道適中輕重適宜,讓緊繃了一天的四肢百骸全都放鬆下來。盡管如此,他卻並沒有睜開眼睛醒過來,一是因為實在是太困,二是潛意識把那雙手的主人認作趙山,所以就由他去了。

後來被人除去外衣抱上床,嚴懷依然沒醒,直到整個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再被一雙強勁有力的臂膀不庸置疑地攬住腰身,他才察覺有些不對勁。

他對外人的近身接觸向來排斥,如非必要,日常事務都會親力親為,趙山服侍了他一個月,對他的脾氣早已知曉,平時樂得偷懶清閑,怎麼今天舉動如此反常逾矩,幫著洗腳按摩也倒罷了,怎麼能與他同榻而臥貼身而眠?實在過分。

嚴懷扭動了一下掙脫不開身後人的懷抱,於是不無懊惱地睜開眼來,正要斥責趙山放肆,不料卻對上了一雙比夜色更黑、比星辰更亮的深遂眼眸,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這一驚非同小可,嚴懷本來是半睡半醒,這下子完全清醒過來,那根本不是趙山會有的眼睛與眼神。

不是趙山會是誰?他不敢深想,猛然用力往床外一掙,同時想要張口大呼,那人似乎早有防備,一隻手牢牢勾住他的腰令他無法動彈,另一隻手閃電般捂住他的嘴巴讓他出聲不得,跟著聽到一個低沉微啞的聲音說道:“噓,別叫,是我。”

如同一道炸雷在耳邊響過,嚴懷僵在當場,良久才顫顫伸出手去拉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淩瀚未作堅持,把手放下來,轉而握住了他的肩,輕聲責問道:“你瘦了很多,怎麼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片刻後,嚴懷僵硬著答非所問道:“王爺深夜如此作為實是不妥,若是傳揚出去恐怕有損王爺聲譽。”

淩瀚自嘲一笑,“嚴大人不必多慮,我這個行事乖張驕奢淫逸的王爺早就沒有什麼聲譽可言了。”

嚴懷咬牙道:“王爺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下官卻沒有這份灑脫承受非議,還請王爺體諒!”

淩瀚默然片刻,突然道:“雲真,你為什麼到原城來?”

嚴懷微顫一下,旋即淡淡道:“王爺認錯人了,下官名叫嚴懷。”

淩瀚低聲道:“是嗎?或許吧。不過嚴大人的確與本王一位故人長得十分相似,這位故人名叫雲真,身世十分離奇曲折,嚴大人想不想聽?”

嚴懷冷道:“抱歉,夜深了,下官困乏不已難以奉陪,王爺若有興致講故事,不如去綺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