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粲愣了愣,從容地對自己說:“原來愛的盡頭真的是恨。”
“可是那並不意味著不愛了……”蕭繁從他的手裏溫柔地接過膠水,碎過的回憶是熾熱的。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蘇粲醒了,許久以來第一次舒適的自然醒,沒有一點暈眩和疼痛。蕭繁很累了,頭垂得低低的打著淺淺的呼嚕。蘇粲悄悄起身,走到床邊,窗簾之外的玻璃上,彌漫著薄薄的一層霧。窗戶被移開的一瞬間,清涼的風從縫裏透過來,撲進鼻孔裏。
蘇粲凝神地品味著,仿佛聞見生命的氣息,直直地滲進毛孔裏。然後突如其來的,是身後寬厚而沉溺的擁抱。
蕭繁醒了,從蘇粲昏迷的那一天起,他沒有在睡夢裏度過一個完好的夜晚,隻消一點點的動靜便會驚醒。這一次,當蕭繁睜開眼睛,慣性地望向病床卻不見蘇粲時,幾乎驚出一身冷汗。
蘇粲往後仰,靠向蕭繁的胸口:“我想去散散步。”
“現在?”
“對,現在。”
“……”蕭繁為他的任性感到手足無措,“外麵的大門關著。”
“我可以從這裏出去。”蘇粲指著眼前的窗。
蕭繁摟緊他:“蘇粲,你是病人,不該任性的……”
“可是……也許這會是我最後一次任性了。”這句話說完的時候,蘇粲感覺蕭繁的身體驟然一僵。他從他的庇護裏逃出來,站上窗台。
蕭繁匆忙追上,索性大開窗戶,跳下以後攜住蘇粲的手。蘇粲輕盈一躍,卻在落地的一刹那故意地向前撲去。蕭繁退後一步,整個人狼狽不堪地倒在了厚厚的草叢裏。隨即,便聽見蘇粲惡作劇得逞後的笑聲。
蕭繁仰視著他,借著殘餘的頭暈目眩,一伸手扯著蘇粲的褲子將他給拽了下來。蘇粲跌下來,敏捷地用膝蓋支住自己,然後便就勢地坐在了蕭繁的腿上。
那樣的姿勢,極盡誘惑。蕭繁遇見那雙比夜幕更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之下是熟悉的上揚的嘴角,那個已然變得柔和的弧度,可是蕭繁無法確定,那裏麵是否有著與愛相關的溫存。
在長時間的凝望裏,蕭繁竟然起了一點邪惡的生理反應,不合時宜的。
蘇粲俯下`身來,溫良地調笑:“蕭繁,你硬了。”
無以逃避地尷尬:“你一定覺得我是頭齷齪的動物……”
“我們都不過……隻是動物。”
“蘇粲,動物應有生存的本能,可是為何你卻沒有……”
“……”蘇粲隻笑,不回應。
“蘇粲,我多想把你捆起來,壓上手術台。”
“你說過不再逼我……”
“我會的,即使傾家蕩產,我也要救你。”
蘇粲嘴角的那抹笑容在晨風中悄然退散:“因為我是你的,所以連生死都無權決定麼?”
蕭繁沉默,一串露水無聲滑落,墮在臉頰上,涼意刺骨。
“我死了,你給的愛卻活著,蕭繁,我已知足。”
“可是我並不滿足,你留下的時間太少,我甚至不能奢望你會愛上我。”
“下一世,如果非要為人不可,我想,做你的孩子一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如果你死了,我在世間也不過是具行屍走肉。”
“……”
“如果你死了,我隻能用餘下的生命去愛一個死人。”
“……”
“可是你死了,我為什麼還要活著?”
“……”蕭繁看著他,字字鏗鏘:“蘇粲,你絕我一生愛恨。”